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問君可憐妾 | 上頁 下頁


  「嘿!這下子有口福了。好像辦喜事似的,又下聘、又有酒席,真是熱鬧!”圍看的人群議論紛紛,不知誰戲謔道出這句無心的話,雲紗一聽,眼眶跟著紅了。

  那名護衛還想請求,卻被平老爹揮手制止。「萬事拜託了,壯士。”

  那護衛頓了頓,倒也豪爽,接著說:「既然如此,小的也不再強人所難。不過堡主委託小人帶來一隻錦盒,說無論如何,一定要親自交給平姑娘。若姑娘肯收了錦盒,小人也算完成一半差事。”他由懷中寶貝地捧出一個紅緞錦盒,呈給雲紗。

  雲紗心緒紛亂,只想要他們快快離開,二話不說,接過護衛遞來的盒子。

  「此次多方打擾,還請見諒。小的告辭。”護衛朝平老爹抱了抱拳,一行人扛起那些珍寶,浩浩蕩蕩的離開流袖織。

  「紗兒,你什麼時候和嘯虎堡有了牽扯?”平老爹望著雲紗,面帶憂色。昨夜那陌生身影,和今日送禮之事或有關聯,再打量女兒的神色,他隱隱約約地總覺得不妥。他語重心長地說:「咱們是市井小民,跟人家攀不上交情啊!”

  「爹……”雲紗輕嚅了一聲,不知如何解釋。

  低垂著頭,她悵然若失地轉入鋪內,那只紅緞錦盒緊握在手中,卻感覺到無比沉重,一顆心,競也跟著沉甸起來。

  這兩日,雲紗過得恍恍惚惚,常常不自覺的,便發起怔來。

  平老爹瞧出女兒的消瘦,只能看在眼裡,歎在心底。只怪雲紗的娘死得早,這種兒女心事,他這老頭問不得啊!

  此時又近黃昏時分,夕陽餘暉,歸鳥群群,街道兩旁的店戶也準備歇息。

  流袖織內,小笛子收拾著陳列在桌面的布匹,邊說著:「紗姐,我把門前燈籠拿下來可好?紗姐……紗姐!”

  「啊!什麼事?”雲紗的魂兒不知又神游何方去了。

  小笛子奇怪地瞧著她,「紗姐,你不舒服嗎?”

  「沒的事。”雲紗倏地離開櫃檯。她望瞭望天色,似乎在期盼什麼,淡淡地說:「又過去一天了。”

  這時,小笛子已將燈籠拆下,熄滅燈心,把門板一塊塊關上,只留了個門縫。

  「紗姐,大院晾著的布匹是要參加御用選絲的。那些料子,老爹和師傅們還沒挑出最好的,只叫大家仔細看顧,今晚輪到阿寶守著。若沒事的話,我回去了。”他將燈籠放置在屋角。

  「我知道。大娘好些了吧?”雲紗問。

  「我娘好多了,不過身子還是虛弱些。”

  「你等等。”雲紗進入簾內,一會兒又步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包裹。她把東西塞入小笛子懷裡,「這只燒鵝你帶回去吧。還有一些紅棗參片,給大娘補補身。”

  「這怎麼可以!”小笛子叫著,推辭著不肯要。

  「拿去吧,小笛子。”雲紗軟軟說著,態度卻十分堅持。

  小笛子沒法子拒絕,還是乖乖收下。雲紗陪著他走到大門,他由門縫出去,站在外頭,幫著雲紗合上最後一塊門板,卻還是隱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紗姐,你為了嘯虎堡送禮的事愁著嗎?”

  雲紗的心狠狠震動了一下,咬著唇不說話。

  瞧著她神色黯然,小笛子手足無措地抓了抓頭,怕自己多話,急急道歉,「對不起,紗姐,我不是故意提起這件事的。可是,你也別悶悶不樂了,不會有事的,只是送送東西嘛,何必緊張?何況,嘯虎堡的名聲不錯,就是神秘了點。”

  小笛子會錯意了,讓雲紗愁悶的不是嘯虎堡,而是那名男子。他的行為刺傷了她,但對於他下一個舉動,卻又隱約地盼著。而她始終不肯承認,在心底深處,她還等待著再次相見……

  「快回家,天要暗了。”雲紗不願多談,催促著小笛子早些回去。

  合上門板,放下木閂,鋪子裡只剩了她一個。無心無緒的,她慢慢地踱回房,燃起一盞小燈。

  磨亮的銅鏡裡,清楚地映出她的面容。緩緩地,她伸手拉開妝台的小櫃,那只紅緞錦盒靜靜的躺著,蓋子被拆開了,裡頭擺著一根玉發簪,翠玉晶瑩。

  誠誠懇謝,乞盼諒解,玉簪為禮,唯表心意。

  發簪下,壓著紙箋一張,上頭龍飛鳳舞的寫了這四句,字字精幹有力。雲紗已不知讀過幾回,這十六個字早在她腦中滾瓜爛熟。理智的話,她該當將玉簪奉還,可是心裡,她是喜愛這支簪子的。

  幽幽歎了一口氣,她拿起玉簪,隨手別在髮髻上。鏡裡映出她的臉龐,玉容秀麗、玉簪翠碧。她靜默地看著鏡裡的人……美麗嗎?她模糊地想著。毫無預警的,一個名字閃過她腦海裡——

  朝顏。朝顏是誰?朝顏美麗嗎?她該是一位溫婉聰穎的女子吧!不然如何讓他在身受重傷時,依然牽念掛心……

  上天!請原諒她,她竟然心生妒忌,對一位自己從未謀面的姑娘。她好難過,她不要這樣的罪惡啊!幽深的兩道目光停留在鏡中的玉簪上,這是他送給她的,卻沒有任何意義,只不過是一件報恩的鎮贈。

  她才伸出手想將簪兒摘下,忽然,外頭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喊,瞬時間,整個流袖織騷動了起來。

  「不好了!失火了!外頭燒起來了!來人啊,快幫忙救火啊!”

  輪值看守的阿寶叫聲宏亮,邊敲打著臉盆,不一會兒,房裡睡覺的師傅僕役全跑了出來。

  雲紗沖出了房,這時,大院裡晾著的布匹十之八九全著了火,火光烈焰,照得暗夜如同白晝一般。可惜那些布匹,是流袖織的染織師傅和平老爹的心血,這幾日的忙忙碌碌,皆為了御用選絲的大事,突來一把火,全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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