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問君可憐妾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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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瞭解他,未再開口勸說。處理好頸項的傷,她隨手寫下一張藥單,叫來僕役,要他照著上頭寫的抓藥去。 此時,東廂房外的石雕拱門處出現一個碩長身形,朝這邊走來。三娘看見他,玉容露出淺甜笑意,不由自主地迎了過去,男子伸出手攬住她的肩,一同跨入寢房門檻。他姓風,單名一個「琉”字,是嘯虎堡護衛教頭;六年前娶了玉面華佗為妻,育成一雙子女。進了門,向漠岩已正坐在床沿,一對眼炯然地盯著風琉。他表面上很平靜,但心思縝密的三娘已看出他眼底有某些東西在閃爍。 「有消息嗎?風教頭。”向漠岩忍不住開口。 「堡主交托之事已有眉目。這幾日,由淵穀起始分畫範圍,逐區派人查探,方才剛得回報。原來救堡主那位姑娘便住于華陽鎮上,是流袖織掌管平恒平老爹的掌上明珠,閨名雲紗。”風琉一五一十地報告。 雲紗。平雲紗。針織在絲帕上的小字,真是她的名,如雲輕柔的白紗,似同她的人。不知不覺中,向漠岩腦海裡浮出那張麗容…… 定了定神,他移步下了床,思索地又問:「流袖織?是華陽鎮上那間染織大鋪?” 「正是。嘯虎堡每年採購的衣布,十之八九出於此。而年底將近,華陽鎮一年一度的選絲盛事已喧喧擾擾。平家雖蟬連幾屆染織狀元,但因今年皇帝老爺要選御用絲織,鎮上各家染坊為此相互較勁,有的還由外地請來染織師傅。” 風琉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鎮上目前看好兩家鋪子,其一便是老字號流袖織,另一則為冠彩坊。這冠彩坊來頭不小,分行鋪子遍佈北方各省,去年才在華陽鎮設立新店,夾帶雄厚勢力,併吞了不少染布行,對於此次朝廷選絲之事,冠彩坊更是卯足了勁。聽聞他們幕後的大掌管裘元霸,將趕至華陽親自坐鎮。” 「華陽只是小鎮,怎麼朝廷選了這不起眼的地方?”三娘微蹙著秀眉,語氣質疑。 風琉笑了笑,瞧妻子一眼,「鎮是小,可是流袖織的名氣卻大。不知他後宮三幹佳麗哪位得寵,又正好穿過流袖織的布匹,那佳麗在皇帝老爺耳邊讚歎上幾句,他老人家閑著沒事,也跑來華陽一探究竟,還搞個御用選絲的無聊名頭。” 「當真?!”三娘驚異的睜大美目。 「我胡猜的。” 「哎呀!”三娘嬌喊了聲,一手捶了過去,「你又混說,就愛捉弄人家!” 風琉哈哈大笑,一手接住妻子的小拳頭,將她的柔荑壓在自己的心口。三娘紅著臉掙脫不開,又想斥責又想對著他笑。她向丈夫眨了眨眼,隨即朝向漠岩望去,要風琉的舉止收斂些,卻發現房內那名「第三者”根本未曾留心他們夫妻倆的小動作,向漠岩背對他們,面著窗靜靜佇立。他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條絲帕,潔白的帕上殘留著清洗不掉的血印;他手指慢慢摩搓上頭的紅印子,瞧著手中絲帕,心裡頭想著一個人兒…… 忙碌於手邊的賬冊,將今日往來的交易做個整理,雲紗手指靈活地推撥算盤珠子;鋪子裡好安靜,珠子相互碰撞的聲響就顯得更清晰。她低首專注地核對數目,案前一盞油燈將她幾絲劉海在額上印了細影,微微晃動。 「紗兒,晚了,快去睡吧。”平老爹掀開布簾,探進身來。 雲紗擱下賬務,迎了過去。「阿爹,怎麼出來了?您歇著吧。”將阿爹扶坐好,她倒來一杯茶。 「我不放心,所以出來瞧瞧。小笛子呢?今天沒留下來幫你打烊嗎?” 小笛子是流袖織的小長工,由於家裡窮困,十一、二歲便被賣到了平家當差,逭兩年多來,手腳倒也勤奮。 「他娘生病了,我要他早點回去。反正過了黃昏,店裡頭就冷清了,我一個人應付得過去。”雲紗說著,一面輕輕捶著爹爹的肩頭。 平老爹似乎有所感慨,他重重地歎口長氣,「我就你這一個孩子,你娘走得早,現在我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鋪裡大小事務全得靠你張羅……唉,你該是男兒身,這般抛頭露面,只怕耽誤青春。” 「阿爹,我不嫁,我要陪著您。”雲紗蹲在他的膝前,微仰著頭。 「傻話。”平老爹望向女兒,抬起枯瘦的手,愛憐地撫著她的發。「孩子,你這麼的好,值得一段美滿姻緣。” 「阿爹……”雲紗覺得眼眶發熱,緊緊握住平老爹一隻手,說不出話。 由於情緒激動,平老爹不由自主又咳了起來;雲紗拍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一面扶持著那瘦僂身軀,「阿爹,我扶您進去。” 平老爹喘了口氣,好不容易抑止胸口的疼痛。拉下女兒的手,他顫巍巍地離開座位,「沒事的,老毛病了,我自個兒進去。賬目明日再做吧,收拾收拾,你也早點回房。”說完,他緩緩步入簾內。 人,難逃生老病死。雲紗十分清楚,但想起人世間的無常,心中依舊難過。和爹爹相依為命的日子能至何時? 她心中思量,已無心於賬冊,轉過身出了小院,步至大門,打算將掛在店門旁的燈籠卸下。平時個頭高的小笛子會替她拿下,但今天,她得自己想辦法了。 踮著腳,她試圖抓住燈籠的木竿子;她試得那麼專心,絲毫沒注意有人靠近。 「讓我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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