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為君白頭 | 上頁 下頁
十八


  在許久之前,心中已悄悄落了顆情種,種子發芽,冒出心土,但,不能讓誰知道,這樣太失男子氣概!

  當時的放手是為了如今的再續緣分,只是當那姑娘突如其來一問,問他是否有情,他就……就膚底下竄火,兩耳大燙,燙得他連篇瞎說……搞什麼啊?!

  他是混賬!

  臘月時候

  「姑娘,您偷偷走了,那柳兒怎麼辦?”

  「姑娘別走呀,三天后已然是『奪花會』,少了姑娘,誰撐場面?這事要透了風,葉兒會被打死的!”

  「所以才要帶著你們倆一塊兒走啊!”君霽華將兩套偷偷備下的藏青色男裝分別塞進兩小婢懷裡。從「鳳寶莊”回來都快兩個月,她一直想著這事,表面上尋常度日,暗地已幾番推敲。

  自半年前她奪下江南花魁之名,琴棋書畫詩酒花,不僅替「天香院”打響招牌,拉抬聲勢,短短幾個月也已為牡丹紅賺進不少錢財,光拿「鳳寶莊”那一場,苗家出手闊綽,賞銀便以千兩計。

  她此時走,沒對不起誰,她不走,對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你們兩個也快及笄,該好好想想將來。我若走成了,你倆是我的貼身婢子,沒守好我,牡丹紅不會放你們干休。如果跟我一塊兒逃,我手邊有些現錢,也有幾件首飾,省吃儉用些,夠我們過上兩、三年。”略頓,她淡微一笑,安撫地摸摸葉兒的臉。「反正只要走得成,離開這地方,那就海闊天空了。等有地方安頓下來,再慢慢找營生,餓不著你們的。”

  兩丫頭抱著衣物,張大明眸,問題多多。

  「姑娘打算怎麼逃?有藏身的地方嗎?有誰在外頭接應嗎?”

  君霽華聲量略低,道:「我會換上男裝,扮作上『天香院』尋歡作樂的大老爺,你們倆是我的小跟班,趁著大清早水車送水,你們扶著假裝醉了一宿的我往後院小門走,一出後院,就往水車裡躲。”

  「水車?”兩張小臉齊挑眉。

  「嗯。”君霽華點點頭,臉微紅,老實招出。「我拿了五十兩給那位天天送水來的齊老伯。他趕著驢車挨家挨戶送水,等那一大桶水送到『天香院』,也差不多見底,空空的大木桶足可容下咱們三個。”咬咬唇。「……我還說了,若他守信用,能把咱們一送送出城,我會再給他後謝五十兩。

  兩張小臉表情古怪,竟……挺頭疼似的。

  「姑娘,說不準……那個……三天后的『奪花會』將有好事發生?”

  「是是是!”點頭如搗蒜。「說不準就有這麼一位大爺上咱們『天香院』,霸住『奪花會』,姑娘跟大爺一見傾心啊!

  「大爺最後不僅奪了花,還把姑娘一併帶走,從此過著幸福快活的日子。”

  「有這可能呀!所以姑娘如果逃走,不就遇不上那位爺,多可惜啊!”

  儘管心情沉重,連呼吸都緊繃著,君霽華仍被兩丫頭編出的故事逗出一抹笑。

  誰能救她呢?

  她本就無所依靠,能靠的只有自己。

  忽而,一股無形的小小火焰從體內騰燒,燒熱五臟六腑,燒熱四肢百骸,她呼出的每口氣息都灼熱不已,感覺得到膚下滾滾熱意。她覺得羞恥。羞恥難當。

  一直不讓自己回想,但愈想壓抑的心緒,它們愈張狂。

  在「鳳寶莊”的那一夜,有許多說詞能用在她身上。一廂情願。投懷送抱。自視過高。不知輕重。自取其恥。可笑可悲。毫無節操。

  人家不拿她當一回事,只是遇上了,玩玩。玩玩罷了。

  都過去五個年頭了,剛學著飛翔的鷹已長成巨大猛禽,她還期望午夜夢回的那抹影子永遠不變嗎?在那小小三合院內的他,如今只在她夢裡。

  拾掇心情,她輕捏小丫鬟的嫩頰,淡笑道:「我相信緣分的,有緣自然相見,如果這世上真有一位註定要與我一見傾心的大爺,那麼不管我走到哪裡,他總會尋到我的。”

  「姑娘,我——”還想哀叫。

  「好了,簡單一句話,你們跟不跟我走?”

  兩小婢互看一眼,垂下肩,異口同聲答道:「跟。”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你們快點回房收拾包袱,我也得再仔細察看,瞧瞧有否落下要緊東西……啊!對了,還有那只雪鴿,它傷雖好了,但沒法兒飛,也得帶上它,我找個提籠——”驀然間,話音陡滅,她身子一軟,仿佛演得正興烈的傀儡被突兀地剪掉所有提線。

  她倒落下來,被兩個小姑娘左右兩邊同時撐住。

  「你幹什麼?!”柳兒驚問。

  「我、我刺了她左臂一針。”葉兒無辜答道,想了想,扭眉反問:「你不也刺了她右腰一針!還凶我?”針上浸過藥性極烈的迷魂藥,針雖細,管縫中藏藥,一旦刺入,藥隨即滲進膚血,讓人防不勝防。

  柳兒辯道:「我怕她逃了,當然先下手為強啊!”

  葉兒糾眉。「這下可好,一口氣刺進兩針,沒個三、五天的怕是醒不過來了。”

  君霽華覺得雙腳浮動,每一下都踩得她輕飄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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