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王妃帶刀入洞房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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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已把薄皮面具掀去。穆開微察覺到了,隨即佇足不再往前。 他戴著面具行事必是不願被人瞧見真面目,她若再迫近,怕只會令他逃得更遠。她輕功不如他,倘若將他逼走,要想再尋到他就得更費勁兒。 所以她定住腳步不動。 隔著一段距離,再加上他避進暗處,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模樣,卻看出他正抬手捂著鼻子……一時間,穆開微內心竟有些想笑,也有些歉然。 「三爺的鼻樑……無事吧?」 周遭陷進靜默,好一會兒,男人略繃的嗓聲才慢吞吞響起—— 「穆大掌翼這一記鐵頭鎚,咱這張俊臉還……承受得起。」 穆開微當真笑了,未笑出聲,唇角因他稍顯甕聲甕氣的腔調而輕揚了揚。 「有一事欲問三爺,請三爺為我解惑。」 男人「咦」了聲,怪笑道:「你這是逮不著我,逮著了也困不住我,心有不甘,就變著法子來審我是不?」 穆開微不答反問:「三爺可識得家母?」 她話問得尋常,被問之人卻好似瞬間走神,靜了幾息才答,「穆大掌翼的娘親藺女俠,當年在道上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江湖人自然聽說過,豈會不識?」 穆開微再問:「十七年前家母遇難身亡,那一年我甫滿八歲,三爺當時年歲幾何?應也尚小才是吧?那後來是聽誰提及家母的江湖事蹟?」 「呃……我、我哪裡年歲小?何以斷定我尚小?我老得很,比你還老!」瞧瞧,他都答了什麼?欸,他也太不淡定。 不過是脫了面具,不過是出乎意料地被她追蹤上,不過是被她問及當年相關之事,他就自亂陣腳了嗎? 「穆大掌翼真拿我當犯人審,我可不樂意啦。」假咳兩聲清清喉嚨,他嘿嘿笑。「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道通天,咱倆各走一邊,誰也犯不到誰。告辭了!」走為上策! 「等等——」穆開微見他飛身沒入夜中,起腳便追。 她是卯足勁兒了,但山林中多有遮蔽,黑三輕功又屬上乘,才幾下已不見對方蹤跡,她能依憑的僅剩那股越來越淡的氣味。 推敲他先前說的話,他說天朝帝京住得頗慣,沒想挪窩,那麼最終他必是要回城裡。 定下心,她提氣往城裡趕回,沿途追尋那抹氣味,已淡到似有若無。 入城,氣味更稀微了,宵禁的城中又落小雪,她在縱橫如棋盤的大街小巷中奔著、尋著、分辨著,在最後的一縷辛涼散去前,她人正處在某戶富貴人家的後院高牆外。 儘管無法證明什麼,她仍沿著高牆繞到宅子前方, 抬眼望向大門上高懸的精雕木匾,上頭以莊重的隸書字體刻著三個字—— 康王府。 將已無黏性的薄皮面具丟入火盆中,炭火迅速吞噬,那張以特殊草汁凝固製成之物眨眼間化作灰燼。 密室角落的臉盆架上備著清水,他也不怕凍,往莫名發燙的臉上潑洗好幾把。 右手觸到臉皮,五指和掌心冒出陣陣熱氣,跟某個姑娘十指緊扣的那種異樣熱度仍殘留著,一時間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臉上較燙抑或掌心更燙。 埋在左胸裡的那顆心跳得也太過用力,撞得胸骨都痛了,他下意識揉了揉,抓來架上巾子胡亂拭去滿頭滿臉的水珠子。 在密室裡換下夜行裝,他從暗道回到寢房,拉了機括,那道被裝飾成古玩架的牆門甫滑開,老忠僕的身影就候在那兒,見到他,一雙灰眉幾要掀翻—— 「爺,您、您挨揍啦?!」 「呃……」他摸摸還在疼的挺鼻。 老忠僕怒了。「哪個不長眼的敢揍您?咱替您把他給辦羅!」 不待身為爺的男子發話,冷笑聲已先傳至,一位女長者慢條斯理地步進內寢間,邊冷哼道:「那個所謂『不長眼的』既然揍得到他,你這老傢伙憑那三腳貓的粗淺功夫就想把對方給辦羅,可能嗎?」 老忠僕老臉泛紅,雙目騰著火。「那、那……那你去啊!你本事,你去啊!」 「憑啥兒要我去?他被揍了,揍得好啊,是他技不如人,合該吃點苦頭。」 見老忠僕和女長者又要對著幹,男人趕緊搶回發語權,豁了出去—— 「誰都不准動那人!她要揍我,我受著便是,是我欠她的,我甘願至極,所以誰都不許……不許動她!」 靜極。 女長者慢悠悠挑起一道眉,一臉了然於胸的模樣。 老忠僕緩慢且鄭重地點點頭,這會兒灰眉不倒豎了,服貼得很,他自言自語般喃著。「唔……原來爺是被那家的姑娘給揍了呀……」 今夜剛得了一個江湖渾號的「黑三爺」再次用力抹了把臉,無奈熱氣藏在膚底,抹都抹不掉。 五日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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