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王妃帶刀入洞房 | 上頁 下頁


  她握得很狠,使盡吃奶力氣一般,那是「絕不允許他逃脫,他若逃,逃到哪兒都得拖著她一起”的一種決絕的氣勢。

  「三爺以帝京為巢穴,能往哪裡逃?又能逃得多久?”

  「掌翼大人說這話是試探我呢,但你推敲得對,這天朝帝京我住得頗慣,還沒想挪窩,所以啊,不逃。”黑三忽然舉起兩人相互緊握的手,大手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從腕處往她掌心一滑,莫名其妙地,兩人的手竟成了十指相扣。

  「你幹什麼?!”穆開微十五歲上便領朝廷要職,如今大齡二十有五,已甚少有事能令她心緒外顯,此時被男子掌心貼著掌心、指與指交纏扣握,無法掙脫,這是從未有過的事,讓她質問的嗓音不由得透出一絲緊繃。

  男人那兩丸晶亮眼瞳又對她閃爍出笑意。「賊已入彀,咱們這箭再不射出,真讓賊逃了可如何是好?”

  「你究竟何意……唔!”話未問完,穆開微已被拉著飛竄,疾風倏地狠撲,撲得她張開的嘴被灌進大把寒風,話都問不清了。

  城牆上接連躍下幾道身影,是「六扇門”內幾位輕身功夫頂尖的好手,見她被挾,這些人先追來,其餘的人再開城門策馬追擊接應,這是「六扇門”辦事的手法,穆開微用不著看都能把城牆那兒接下來的狀況在腦中理個一清二楚。

  她尚不清楚的是——黑三此舉到底何意?

  再有,他的輕功非常邪門,縱跳躥騰似不費氣力,氣息綿長不竭,彷佛存著一口氣於胸肺和丹田之間,無須換息。

  反觀她,夜深風寒中,她的氣息如白煙兒一團團往外冒,冒得那樣醒目,幾要糊了眼前視線,與他之間的相較高下立現。

  她剛開始當真是被帶著、拉著、拖著,完全掌握不到身軀與真氣的配合,更別想要掙開他五指的糾纏,又或者將他反制。

  是經過暗暗調息之後,再加上那酸麻感盡去,穆開微才覺自個兒能抓到他足飛與身動的節奏,並奮力跟上。

  黑三忽地回首朝她一瞥。

  她知道他在笑,因那雙眼睛又彎成兩座小橋的模樣,似在贊她能調整狀態跟上,很是不錯。

  穆開微被握住的五指乾脆發狠般收攏,想握痛他,結果聽不到他呼疼,只聽到他低沉的嘿嘿笑聲。

  穆開微沒再接著反擊,卻是配合他收勁的力道與他一同埋伏在樹梢上。

  這一帶距離外圍城門已過二十裡,是位在帝京東郊、香火最為鼎盛的大廟——寶華寺的山林寶地。

  她目中所見,一匹栗色大馬馱著一人疾馳在山道上,直往山頂去,馬背上的人正是今夜趁著大火逃出大理寺監牢的重犯。

  「近兩個月,城裡城外均傳出姑娘家被劫之事,上報到大理寺衙門裡的就有七、八件,出事的那幾戶,一半以上還是城裡富貴人家的家眷。”黑三低著聲,語調帶點懶洋洋的嘲弄。「『六扇門』被頂頭上峰逼急了,不得不卯起勁兒辦差,好不容易逮到一隻小魚,但不夠塞牙縫啊,總得以小搏大,釣出幕後那只最大尾的才成。呵呵,所以不僅讓小魚逃,怕小魚逃得不夠快、奔不到大魚那兒尋求庇護,連馬都給備上了。”

  關於犯人胯下那匹栗毛馬,是穆開微先讓三名手下帶著包括栗毛馬在內的十來匹大馬在城牆外野宿,偽裝成等著一早城門大開要趕著進城交貨的馬販子,如今看來,犯人是「順利”從那群大馬中搶到一騎直奔郊外山林了。

  她費心籌劃的計謀雖說險些廢在老更夫那一關,最終還是導回正軌,而這中間的扭轉點……在他,黑三。

  穆開微聽他道出今夜的設局,思緒動得飛快,一環接一環扣上。

  原是烏雲蔽月,忽窺得一隙清光,雲破而月明。

  與他擠在樹梢的枝椏間,兩人半邊的身軀虛疊著,那奇異的氣味又一次深深漫入她口鼻。

  她側眸望進他眼底,那是黑黝黝的兩汪,黑到發亮,卻不知自己的眸底亦映出寒夜月光,也是既黑又清亮。

  她忽道:「不是因為有富貴人家的家眷遭難,『六扇門』才卯起勁兒辦差。”

  黑三被姑娘家一雙太過正派的眼眸近距離注視,左胸的震動一下下鼓著耳膜,他都能清楚聽見自個兒的心音了。

  「呃……是……是我方才……失言……有愧。”

  他壓下歎息,直率道歉,豈料她卻問——

  「三爺大隱隱于帝京,今夜隱在暗處既已縱觀全域,之所以現身,原來是被逼的嗎?”

  黑三眨眨眼,眼珠子很是淘氣地溜了圈。「此話怎講?”

  穆開微道:「老更夫落入逃犯手中,命懸一線,那情勢是非救不可的,可我若出手救人必打草驚蛇,屆時如何順理成章再次放走逃犯成了一大難題,三爺便選在那時上場。”

  他讓自己與她「六扇門”敵對,扮成是來劫獄的犯人同夥。

  她當時尚未想通,自是下了十成功力跟他徹底周旋,如此一來,那賊犯當然信得真真的,自然也信他那聲吩咐——

  有人要我救你,還不快去!

  「三爺那時沖著逃犯喊『還不快去』、『還不去』,『去』這個字用得甚妙,根本是在鼓動犯人意志,要犯人立即趕往同夥的巢穴所在。再有,是閣下急急道出的那一句『有人要我救你』。好模棱兩可的一句,無絲毫根據的一句,完全是豁出去對賭,卻帶出甚大的效用。『有人』的這個人,指的究竟是誰?你其實不知,臨了卻設了一個口頭陷阱誘拐對方,令犯人在情急之下泄出口風……”她神態沉靜,徐徐的語調像是邊理著頭緒、邊推敲著道出。

  那死禿驢再不來救,老子把他底細全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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