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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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抱抱你。 她沒說,他卻乖乖由著她抱,她亦喜歡他大掌一下下的拍撫。 她將他抱得更緊,深深吸食他身上安定的氣味,汲取那仿佛源源不絕的力量。 你不知,能見到你,我是如何又如何的歡喜…… 「杏朝堂」的老大夫仔細號過穆夫人脈象後,重新開下一帖藥。 老大夫最後也把事說明白了,藥是培元固本的方子,然,穆夫人心病已成魔,心魔拖累肉身,若非心內自覺,用再多再好的藥亦屬枉然。 來到正月,十五元宵將至,穆夫人沒撐到那時候。 門口兩盞大紅燈籠被取下,改而掛上「奠」字樣的白紙燈籠。 家中安靈,剛貼上不久的福祥春聯、剪紙花兒等等過年應景之物也都二除下,長長的白色挽巾懸掛在穆家門楣和正堂之上。 得了府內老管事示意,家僕在穆家大門旁貼上「慈制」二字示喪,又將紅紙分貼於對門和左右鄰居的門上表示「吉門」。 穆家廣豐號在江北商會裡亦有些臉面,穆大少慈制,前去穆家弔唁的商會人士不在少數,就連一向對著幹的遊家太川行亦送上奠儀,遊家主母顧禾良更是拖著游家秀大爺一塊來靈堂拈香致意。 守靈。作功果。大斂。封棺。出殯。 直到最後除靈,脫下孝服,整理過儀容,正月早已結束。 廣豐號這些時日仍按常運作,穆大少暫將總號、碼頭區以及鋪頭營生放給幾位可靠的大小管事管著,除賬房送來的幾筆大賬目,她勉強費了點心神瞧過外,餘下的事,她幾乎沒怎麼理。 就是覺得乏,提不起勁。 以往為了讓爹誇她一句、說她好,想讓爹安心,她很努力學著生意場上的事,然後因娘親的心病,她從不敢多想,只曉得這樣走下去便是了,她沒悔的,她可以走到底。 但這條路還不見盡頭,爹和娘卻都不在了,她該怎麼走? 慈制間,她全靠一股氣撐持,該做什麼就做,該如何辦就辦,心一直擱在一個無情無緒的所在,她知道那裡安全些,思潮不動,就不會掀浪,不會太難受。 如今除靈,大事了結,繃住的那股氣像在瞬間泄盡。 她茫茫然廣,仿佛像這樣斜倚在臨窗的羅漢榻度完餘生,那也很好。 天寒地凍的,窗子卻被她大大敞開,「雪霽堂」書齋外頭的花木山石皆覆著一層薄雪,她面上泛寒,鼻頭雙頰早凍出淡紅,卻仍盯著一園雪景靜看。 「穆容華。」 當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陡現於窗外,取代雪景霸道地映入她眸底,再聽得那一聲淡淡卻似纏情的叫喚,對於珍二又摸進穆府裡來,她不覺驚訝,僅定定然望他,拔不開眼。 窗外的男人垂目看著她許久,探出一手撫上她凍紅的頰。 他的手既厚且暖,她臉容一偏偎入那份溫暖裡,禁不住歎息。 自年前娘親那一次發病,老大夫被他快馬送進穆府,到後來娘病逝、穆家慈制,他仿佛能知她心中事……知道,便也不過問,他這些時日回永寧與兄嫂侄兒一起過年節,更時不時摸進她的「雪霽堂」,旁人或者還能瞞過,但她想,如今都一十有五歲的寶綿應該瞧出一些什麼,只裝作不知。 「游石珍……」她掩了眸,吐氣般泄出那聲喚。 「你想不想見見我娘?」 她……聽到什麼? 剛掩下的雙睫忽又掀開! 見她陣圓口也圓的呆怔模樣,他嘴角起了極淡笑紋,兩條健長臂膀已探進。 「來吧。」他替她作決定,將她從窗子偷出,挾持而去。 墨龍仍記得她這個舊主,見到她,鼻頭一直親昵蹭近。 但現任主人沒讓她跟愛駒溫存多久,將她丟上馬背後,還用厚厚大披風裹了她全身,隨即策馬往永寧城西郊去。 此時節,西郊林子梅花滿開,林中一大一小相靠的湖泊結出薄薄冰霜。 他們在此下馬。 穆容華還沒從白梅雪林的美景中回過神,一袖已被拉著,跟他走上一條隱密的窄長石徑。 約莫爬小節炷香時間,盡頭處別有天地,她見到一座梅林深處的精緻別苑,取名為「芝蘭」。 「芝蘭別苑,我娘隱居之所。」游石珍聲音淡然。 「……隱居?」她略感驚奇,眸線從那雅致的別苑門楣緩緩調向身旁的他,見那側顏神色偏冷,她心一跳,隱約覺得古怪。 「我娘原是官家千金,後來因族中親人犯了事,遭到牽連,家道中落了才會嫁商人為妻。我爹一見她就喜歡的,喜愛得不得了,因我阿娘生得極美,而美之物,人人愛,不是嗎?」 他話裡似帶嘲諷,她心又一顫,瞬也不瞬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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