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閃開!狐狸精 | 上頁 下頁


  他不讓她去,要她更改旅遊國家,兩人甚至還吵了一架,最後她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沒讓他的意見左右。

  那次,他同樣感到慌張,慌且憤怒,但那樣的反應畢竟師出有名。

  直到行程已結束一大半,她才撥了第一通越洋電話給他,清雅嗓音穿山越嶺、飛過幾千幾萬里,從好遠、好遠的彼端傳來,他分不清慌張也分不清憤怒了,幾乎想拋棄所有的男性尊嚴,開口去乞求她,求她回到他身邊來。

  他被自己的心態嚇住了。

  腦中思緒越是紊亂,他回應她的方式越是冷淡,聽她的聲音在電話筒裡漸漸沉靜,他猜想自己到底傷了她,掛下電話,他扯著頭髮,懊惱得直想賞自己兩拳。

  她回國那天,他請了假跑去接機,一大早守在入境大廳裡,見她推著行李車出關,身形更為清瘦,巴掌大的臉有著疲憊的痕跡,一對眼仍然亮著他熟悉的清澈輝韻。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她沖著他露齒笑開,那笑滿滿都是欣喜,刹那間,一整個月來累積的氣惱和不甘全都煙消雲散,仿佛從未發生。

  今晚,星期五之夜,該屬於放縱狂歡的吧!

  他不想待在自己那層五十幾坪、經名家巧思所設計的公寓裡,開著車在市區裡閑晃,從這區到那一區,見高架橋就上,隨意在某個路段下橋,又從那一區晃到另區,然後,兩旁街道上的店家一一熄燈打烊,拉下鐵門,他別了眼安裝在儀錶板上的電子時鐘——淩晨兩點十七分。

  他苦笑。原來一個人會是這麼寂寞,寂寞到允許自己用這樣無聊又毫無創意的方式來殺時間。

  他到底怎麼了?這般的寂寞,他不是一向甘之如怡嗎?

  難道就只因為有了那一抹倩影的出現,在不知不覺間便攪亂他既定的生存之道?

  腦中浮現那張秀致的臉容,他心一緊,又是苦笑。

  那女性的纖細之下,藏著一顆極端頑固的、矛盾的、耐人尋味的心,她向來走自己的路,就算沒有他伴在身邊,少了他這個「好朋友”,對她而言,也不算什麼吧!

  他車速漸緩,停在路邊的停車格,熄掉引擎,盯著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他唇邊的弧度越來越大,帶著嘲弄。

  老天!他竟然在自怨自艾!爬了爬濃密的髮絲,他視線平放,被幾步外一家招牌閃耀著七彩光輝的PUB引去注意力,招牌上的英文字裝置著類似跑馬燈的效果,一個顏色追著另一個顏色,偶爾全數轉暗,一秒後又整個亮起,上頭寫著——Rainbow Heart。

  關震倫下了車,筆直走去,發現PUB其實是位在地下室,現在的他很需要喝一杯,沒多想,他步下樓梯,門邊站著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對方打量了他兩秒,便側身讓他推門入內。

  這完全不是供人小酌,有親切酒保等著跟你分享心情的PUB,剛踏進,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他皺起眉心,一時間倒佩服起這家PUB的隔音效果,之前在外頭,全然聽不見吵雜。

  中間舞臺上打著聚光燈,他眼眯起,見一個身材火辣、穿著緊身豹皮SM裝的女郎正在大跳鋼管舞,台下叫囂聲不斷,不知是光線的關係,還是他眼花了,竟覺得那女郎挺熟悉的。

  他該是見過她。

  狂野的大波浪髮型,媚態橫生的眼神,朱唇微微一厥,性感指數飄到最高點……然後,動不動就把機場各單位中一海票的男性搔得心癢癢,全拜倒在她的裙下。

  他聽過她的名字,他記得的,三個字,好像跟動物有關……花孔雀?唔,不是,好像是……馬來貊?唔,也不太對,還是……白鼻心?

  不、不!都不是。他記起來了,是……狐狸精!對,就是狐狸精。

  她叫作胡黎晶。是那個三不五時和寶琳混在一起,寶琳口中的好姐妹、過命手帕交,愛在他面前耍小手段纏著寶琳不放、讓他心中怒火悶燒,還時常幫寶琳送藥粥到維修部門,又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的那個環航地勤——胡、黎、晶。

  他雙目眯得更細,身軀隱在幽暗角落,瞬也不瞬地注視。

  臺上的SM女郎忽然以一個超高難度的動作從鋼管上滑下,她像獸般四肢著地,對準台下某個目標緩慢爬近,觀眾叫聲響徹雲霄,她抓住某人的領帶,充滿挑逗地拉近,將那人拉到聚光燈下。

  她吻住那人,吻得很深,旁人越是鼓噪,她動作越發大膽豪放。

  關震倫這才意識到,自己踏進一家同性戀酒吧。和胡黎晶打啵兒打得正火熱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削著短髮、穿著十分中性,且身材纖瘦修長的女子。

  他再仔細環顧周遭,大多是男男和女女的配對。

  Rainbow Heart,彩虹心。他早該意會到的。彩虹是同志的象徵。

  「帥哥哥,要喝點什麼嗎?”濕透黏膩的聲音響起。

  關展倫撇過臉,忽覺手臂被一隻冰軟的手搭住,幽暗中,那張俊俏秀氣的少男臉龐沖著他甜甜笑著。

  全身的雞皮疙瘩在瞬間立正,他冷漠且迅速地甩開對方的手,磨磨牙忍下那不舒服的感覺,掉頭就走。

  「唉,好酷,好有型喔!”秀氣美少年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戀戀不捨地喊道,無數心形眼波追著他去,電得關震倫頭皮一陣麻。

  他心中掀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越想越不對勁,越想,心情越發沉重。

  這一晚,躺在自己那張特別訂作、King size的獨立筒大床上,他睡得很不好,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又回到彩虹心酒吧,臺上胡黎晶仍狂野地熱舞著,她忽然朝他勾手指,笑得好媚。

  他雙臂抱在胸前,皺起濃眉,卻發現一抹淡甜且熟悉的氣味掠過身旁,那窈窕修長的女性身影聽從召喚,越過他,乖乖地走向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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