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虎娘子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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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這段姻緣以報恩為前提,當初她千般不願,姑婆仍強勢地替她決定,若是……若是自己動了情、順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償盡,而兩個是不是就得分離,她能守著他很久很久嗎?一輩子,有無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總強迫著自己不去深思。 然後,日子悠然滑過,她以人身在世間過了第一個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裡許多僕役丫鬟領了總管發的紅包後都已放了假,僅留下幾名輪番,有些趁著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遠了,乾脆在常府過年,加菜加酒不說,還可和幾名相識的聚在院後小賭一番,試試手氣。 常家家業雖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爺本有兩名兄長,皆已英年早逝,沒留下子嗣,而他雖娶了一妻一妾,這麼多年也僅有常天賜一個兒子。因此常家的圍爐年夜飯,就只兩代四個成員。 廳上,應景的年菜擺滿圓桌,爐管中加進燒紅的黑炭,湯滾沸著,發出「噗噗”聲響,裡頭浮著許多好料,香味四溢。 「虎娃乖媳婦兒,怎麼愣著啦?!動箸呀,逭魚很鮮,你快嘗嘗。”席間,常夫人舀了一匙清蒸八寶魚遞來,今年團圓飯多了一個人,她心底歡喜,适才忍不住還多給一份大紅包,上頭寫明是給未出世的金孫壓歲的,全然不覺奇怪。 虎娃下意識捧高碗接過來,面對婆婆過度的熱情,她已漸漸習慣,報以笑容,溫馴地道:「謝謝……娘。”她學習與觀察的能力向來極強,隨即夾起一塊羊酥排回敬,「娘,請用。”又夾起另一塊遞去,「爹,請用。” 一段時間的相處,在稱謂上亦順口許多,也顛覆原先心中對常氏一族的認定,二老待她極好,她能感應著那份真誠,只除自己所嫁的那名男子,時而溫和時而霸氣,黑黝黝的瞳中似乎洞悉著什麼,總教她心悸。 「呵呵呵,好好。”常老爺笑眯眯地接了過來,突地一頓,隨口便問:「還有天賜呢!別光顧著咱兩個老的。” 虎娃抿了抿唇,雙頰薄嫣,動箸夾了第三塊酥排放進常天賜碗中。 「相公請用。”做足臉面了吧!哼! 相公?!還是第一次這麼喊他呢。 常天賜似笑非笑地睨著妻子,見她垂下眼眸不來瞧他,專心嘗著碗中鮮魚,仿佛這是件多麼重大的事,大掌好不安分,悄悄爬到她的大腿上,掌心熱氣透過衫裙,不輕不重地掐揉著。 「咳咳……咳咳咳——”心一震,岔了氣兒。 「乖媳婦兒,怎麼啦?!”常家二老不明就裡,「莫不是教魚刺鯁著了?!” 「沒……沒事的,咳咳咳——”虎娃眸中閃著淚花。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呵,吃個飯都要出事。”那始作俑者無一絲悔意,大方地傾靠過來,手掌大方地撫著她的前胸後背。 「你、你你這人——”讓他搶白一番,虎娃睜著大眼瞪人,邊忙著撥開他的祿山之爪。 「唉,你啊,就是要讓人擔心才快活嗎?” 「啊?!”所有的怒氣在聽到這句話後奇異的消散。 不等虎娃反應,常家老爺已揮了揮手道:「哎呀,別顧著說話,吃飯吃飯,虎娃乖媳沒事啦,喝個湯、吃片涮牛肉就沒事啦!這牛肉片是東街老李送來的新鮮貨,川燙一下就能吃啦,別煮久,久了就老了、韌了,沒法入口即化,說到如何將牛肉料理好,問我就對啦……”他兀自說個不停,把一片片的肉燙好,分送到在座其它人的碗中,見兒子和媳婦兒像老僧入定對視著,動也不動,聲音跟著提高,「快吃啊!” 「喔——”虎娃猛地回神,見碗中魚肉尚未食下,不知不覺又堆上其它食物,也不知是誰動的手腳,就見常夫人福泰的臉出現雙下巴,呵呵地對住她笑。 「吃多一些,吃飽才有力氣,有力氣才能生娃娃。” 虎娃臉更熱,偷偷覷向身旁的男子,發現他正帶著笑,溫柔地瞧著她。 年初一 常家的藥材生意只東街總鋪開張,給城中的醫堂方便,怕來了病人卻買不到治病的藥材,其餘的店鋪全放大假,夥計們得過了年初五才會回來開工。至於受常家雇用上長白山采參、獵大獸的隊伍,早在歐陽師傅帶領下往北方出發了。 一大早,外頭炮竹大響,鑼鼓喧天,不少大商家請來舞龍舞獅隊,掛上自家旗招,浩浩蕩蕩、熟熱鬧鬧地掃街拜年,整個京城籠罩著濃重的新年氣味,逢人便說恭賀新禧,天再冷,來了人間也要消融。 房中床帷內,一股溫熱的氣頑皮地吹在她耳邊,鬧得她又癢又酥,忍不住呻吟閃躲,還是如影隨形地拂來,偏不饒人。 「虎娃,起床啦,咱們得去跟爹和大娘拜年。快點兒。” 虎娃只覺頭昏昏的,昨晚這男人教她玩酒拳,原來酒也有一套拳法,什麼螃蟹爪八個、什麼擠眼縮脖子的,印象中她一直輸,一直喝,一直喝又一直輸,惡性循環,醉得不省人事,連怎麼上床都記不得了。 「喔——常天賜,你真可惡——嗚嗚嗚……我頭痛……”她眯著眼低咒,雙頰紅撲撲,酒氣未消。 笑聲沉沉,男子的手掌來到她兩邊太陽穴,以無比適宜的力道揉按著,他的指尖隱有魔力,釋放出無形靈通,如以往他以銀光為她拂去傷痕,這一次,則抹去了她腦中宿醉的不適。 「舒服些了?” 「嗯……”她不能自己地低吟,眨了眨眼,啟唇欲語,男子的氣息已然罩下,密密地含住她的小嘴。 她愈來愈習慣他的索取,方寸輕顫,身軀輕顫,與他交換分享,而那些針刺般的頭疼全在這一吻中消失無蹤。 少頃,他抬起頭,雙目精光,嘴角習慣地噙著笑。 「新年好,娘子。” 虎娃沒暇訝異那暈眩欲吐之感為何瞬間平息,神智清醒著,見一俊臉懸在上方,眉目溫暖、氣息熟悉,又聽聞他對自己的稱謂,心跟著一蕩,情愫悄悄。 常天賜一把拉起她,愉悅地道:「我讓春梅回家探望,這些天沒丫鬟服侍你,我來幫你,咱們動作快些,得去前廳跟爹和大娘拜年請安,每年過年都得如此,然後我帶你出去玩,好好體會世間過年的景象,外頭熱鬧極了,就你跟我兩個,誰也不讓跟。”這個「誰”,第一位就屬阿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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