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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狼君 | 上頁 下頁
十三


  感覺到人的視線,他轉過身,銀光握在手中,靜謐著,兩腳慢慢地踱至床邊,他好高好大、又狠又惡,他正瞪著她,那對眼……那對眼……

  曉書眉心輕皺,氣息紊亂,腦袋昏昏沉沉不濟事,他手中的閃亮引著她——

  「那是我的……你、你別想拿它殺它……」

  他怪異地看著,面容愈趨愈近,匕首倏地朝後甩去,吟地一響,刺入木牆當中。「到底,你在想些什麼?」他的話夾雜濃厚的疑惑,眉峰成巒,眼神須臾未離那張蒼白的小臉,好似解不開這道謎,終生困擾。

  曉書想說些什麼,心中有好多話要說、要問,她記得……記得是抱住它的,活生生的野獸軀體,有其獨特的柔軟和強壯,怎麼自己會在這兒?!她沒有答應他的條件交換,沒有告訴他黑狼的洞穴所在,她沒有跟他走,沒有為了回家把它的家毀去……她記得,她沒有。

  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唇瓣蠕動著,就只是蠕動著,她的頭顱在枕上胡亂搖著,偏偏語不成句。

  他知道她神智昏沉,是因人的生氣流散過多,讓他夜夜引取而來,籍以復原自己的元虛內丹。真氣自然護體,少了一層保護,妖邪便能輕易近身,即便她現下睜開眼眸,所見也是模糊景物,思緒千萬,迷亂不真。

  於她,始終未能得證。他心中萬分困惑,因而不悅,極度不喜歡預料之外的事,而這個奇怪的女娃兒,憑什麼擾亂自己幾百年來堅信的意念?!

  他銳眼腳了眯,一股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被激將起來,突地伸去握住人家的手,光是單掌,便將女兒家軟膩的一雙全包住了。

  對曉書小得可憐的左手,他視線糾纏在那兒,眸光自是一沉,用著拇指撥開她的小掌心,裡頭的肉色嫩白中透著紅暈,光滑得幾無紋路,軟得不可思議。

  「壞人……你跟他們都是……一樣的……」為錢財、為利益、為權勢,都是一樣、都是一樣呵……她紛亂地囈語,眼眸半合,腦中好幾張臉重重疊疊,無意識又喃了幾聲,終於再次墜陷於黑暗當中。

  壞人?!他薄唇微微上揚,靜默地品著她的指控。

  「為什麼要不同?」他低語,望住雪白的可憐容顏。「你到底是誰……」

  她姓沈,閨名曉書,是京城旺族沈氏女兒,沈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這些事,真實卻空泛,他想知道的是藏在她身中的靈魂,她到底是誰?!

  無語的一張睡容,他端詳著,瞧她秀眉兀自淡蹙,在夢中亦不安寧。

  緩緩地,他舉起一手,食指和中指以為劍訣,心中的計量只有心中自知,雙眸中閃爍回歸真身時才會現出的青藍火光,唇念動咒語,捏住的劍訣指忽地迸出激光,他低喝一聲,將兩指按在她的眉心,雙目緩緩合上。

  劍指上成生的光由眉心竄入,帶著他進入她的夢中——

  離魂詭異,在真實與虛幻之間交替,她最壓抑的夢,最深沉的、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的地方,那聲音這樣響起……

  曉書……曉書……

  曉書……到我這兒來……別怕……

  曉書……別怕……我可憐的、可憐的、可憐的曉書……

  誰在呼喚?聲音如此輕柔、這麼的熟悉,是奶媽嗎?還是……還是……

  她奔跑著,循著那聲呼喚,赤著足在一片草原上奔跑,不再絆腳、不再摔跤,沒有冰凍的雪,滿眼望去都是青翠的草,綠油油的,和天空的藍清朗地區隔開來。

  娘親。

  終於,她瞧見了她,像仙女一樣立在前方,溫柔地對住她笑,似遠又似近,一身柔軟的鵝黃。她記得的,娘喜歡那個顏色,每每幫她梳完發,就愛在她發尾系上鵝黃色的絲帶子。

  娘,不要走!她喊著,卻覺微風吹過,將聲音都拂輕了。

  她跑出幾步,娘親的身影卻隨之後退,她碰觸不到她,只能緊緊地望著,怕不小心,娘就離開了,丟下她一個,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娘,不要走!她又喊,焦渴地喊。娘,曉書跟您走,不要丟下我一個,我怕……

  傻孩子,我可憐的孩子,為什麼害怕……

  我不要這個樣子……曉書不要,我怕……她搖著頭,眼淚盈眶。

  孩子,為什麼害怕?告訴我,你為何害怕……

  娘,我不要這樣……我希望、希望……風又吹亂她的低語。

  你有何希望?曉書……曉書……你有何希望……曉書,說呵……說呵……

  我希望——

  壓住女孩兒細緻眉間的劍指猛然一震。

  他方寸震動,銳目陡地睜開,神通由虛無轉回,胸臆間沉沉地舒出一口氣。

  木屋中靜得出奇,此時此刻,這個獸化而成的男子在心境上有了奇異的轉換,凌厲的眸中不知覺融入一絲感情,淡如清水,也已深刻人心……

  他探知了連她自己亦未察覺的冀望,是深深隱在心底的夢,卻不知另外一個已悄悄在自己心中萌生。

  娘,不要走!

  她亦是一震,雙眸大睜,風好狂,將她由夢中吹出。

  「哎呀,謝天謝地,小姐醒啦,總算醒過來了,我的心肝兒啊,你可把奶媽給嚇死啦!老天保佑、老天有眼,沈家列祖列宗顯神靈,你可沒事啦……」

  不是那火光暈亮的山洞,也不是模糊印象的木屋,沒有大狼,沒有獵戶,只有她的老奶媽,坐在她繡床的邊緣,對著她又哭又笑,溫暖的雙手又是撫摸著她的臉龐,又是合十謝天拜佛。

  好一會兒,曉書說不出話,這個住了十四年的房間,精緻得教她陌生。

  「書兒。」那人喚她,將奶媽擠到一旁,「你覺得怎麼樣了?可有哪裡不舒服?剛剛才醒,腦子痛不痛?」他連番問著。

  曉書抬眼瞧著,兩片唇蠕動,輕輕出聲,「爹,奶媽……我怎麼回來了?」

  「還說、還說!」奶媽甩動拭淚的巾帕子,聲音尖銳了起來。「早告訴你別出門,別跟著探參隊去什麼長白山地,又冷又凍便罷,臨了還遇上山賊,你啊你,做什麼同那個大漢子?!他有刀啊,又凶又惡,怕不砍了你?!嗚嗚嗚……是上天有眼,咱們平時燒了高香了,你失蹤這麼多日,沈家派出去尋找的人馬都打算要放棄,一個當地的獵戶才將你送去他們駐紮的營地,你偏生昏迷,喚也喚不醒,咬咬……還好回到京城來,由幾個高明的大夫輪番診斷、針灸灌藥的,終於把你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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