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鬼妻 | 上頁 下頁
二十


  因她阻撓,他不得不親自出馬解決大聲嫂的事;受大哥所托,在此魔胎亂世之時,他得看顧她的安危;她流連不走,想陪著小豆子一段,卻未思量自己身上的陰寒之氣可能傷了那孩子,到得後來,仍是他扛下這個擔子,教一個孤兒奠定弘志,謀求生存之道;他對她說道,她不聽,教她法術,她又無法潛心修行。

  再有,串鈴兒之事已教大哥知悉,大哥那句豪放狂語不時在她腦中盤旋——

  本大師就不信,我沒法將妹子嫁他為妻!

  會引出怎樣的風波,瑤光已不敢想。這般模樣,她不是包袱是什麼?忽而,她微微笑開,故裝無謂。

  「是呀,我不是包袱。你要教我變成一坨包袱的法術兒嗎?那肯好玩啦,將來誰惱了我,我便念念咒語,把他變成不動不支聲的包袱。啊!」

  瑤光輕呼,因他失態了,驀然間按住她的雙臂,細長黑眸中竟有痛苦的顏色,這一時分,平靜的假面正悄悄龜裂開來。

  這凝視,如熾如火,兩個卻不敢稍動,怕一動,從此失掉維持的界限,到得那時,他與她何以自處?又何以相處?徒增痛苦罷了。

  瑤光端詳著他的五官,仔仔細細的,在他眼中瞧見掙扎。

  若是強求而得,也難暢快,她不要他有一絲一毫的不甘,兩個走到這一步,她心中有憾,卻已足夠了。

  「竹青……我想這樣喚你。」她笑得多美,溫溫柔柔的。「有些心中話想告訴你,就在此刻,就說這麼一次,你或者不愛聽,但聽過了,便把它忘懷吧,永遠也毋需記起……或許要我說出,我的心才可能獲得真正的靜然。」

  「你別說……」他竟是怕,怕她的心底話教他無法承擔。眉淡蹙,他眼睫低垂著,柔音沙啞,「別說。」

  心意已現,如何不說?!

  「我說過,我不學你,無情水自流,我自知無力做到。可無情有無情的好,多情有多情的惱,我甘願受這多情結的果,不管是好是壞、是苦是甜,我是嘗到了,冷暖唯心知曉,不後悔的……」玉般透瑩的臉掛著兩行清淚,那唇仍是彎著美好的弧度。

  「若我成了你的苦惱,竹青,我很抱歉,但過了今夜,我絕對會管好我自己,不再侵擾你,也不再成為你的包袱,從今而後,我會專心一意學習,不讓你為了護我而受傷,我能保護自己。」

  見他乍現迷惑,瑤光抿了抿唇續這:「大哥告訴我,靈通護體守護的是元神,那日你教熱水燒淋,肯定極疼……我不再那般任性,也不再衝動,我、我會學著看顧自己,儘快讓你放下擔當。」

  結束一段話,她咬唇偏開頭,知道他幽深的眼神梭巡著她每個細部的表情,卻聽不到一句回應,然而,按著她上臂的掌力這麼緊,幾要掐疼了她。這樣……也好。

  他與她便歸平靜,能漸行漸遠,然後再無交集。而她那些的自我多情,就埋在心中最最深處,只許自己知道。

  這樣,沒什麼不好……

  「姊姊,你都好晚才來看我,豆子想同你說說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女子坐在窗邊木椅,膝上一隻竹籃,全是些線料和繡針。「既然是睡了,怎還知道我來瞧你?」手邊縫綴未停,她頭抬也沒抬。

  「我醒來,見衣服上的破洞補得漂漂亮亮,破鞋還補好、納新底,就知道是好姊姊來過啦。若不是姊姊,還能是誰?總不可能是黑頭吧!它別咬破我的褲子就謝天謝地了。」小豆子說得高興。

  瑤光笑了出來,睨了他一眼,「快寫字,沒練好一百個字不准停。」

  「唉唉,好,我知道。」持著毛筆寫下幾個字,他又是動頭又是動腳的。

  聽見他哀聲歎氣,瑤光仍是縫補著,靜靜問:「有話想說?」

  「是呀是呀。」他乾脆放下筆,眨著眼睛。「好姊姊,豆子這話不說憋著難過。」

  「那就說啊。」

  「姊姊,你同竹青哥哥是怎麼了?」

  「啊!」針沒捏准,直直刺入指尖,瑤光緊緊按住那滴血,如同緊緊壓抑住一份多情而得的苦楚。她將它理在深處,不想誰再來撩撥。

  「哇!我、我找藥替你抹。」他急匆匆跳下椅子。

  「豆子,不用找,這小傷沒事的。」她垂著頭重拾針線,淡然道:「你快練字,別想偷懶打混。」

  「瞧啦,才提名字而已,姊姊就這反應了,若說你們兩個大人沒怎樣,那真有鬼了。」是有,他面前就坐著一隻。「你們倆真奇怪,一個來,另一個就不來,若不小心遇上了!就各坐一角,半句也不吭……你們吵架啦?」

  真吵得起來豈不更好。她暗自苦笑。

  「我與你竹青哥哥是大人了,孤男寡女常處一室總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姊姊未嫁,竹青哥哥未婚,你們兩個配成一對兒剛好。」

  「豆子。」瑤光將衣衫放下,口氣轉硬,「你再說這些渾話,我、我不理你了。」

  小豆子吐吐舌頭,懾嚅著:「好啦,不說就不說,我問竹青哥哥去。」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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