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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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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有情懷許自知 月色漠漠,夜風淒清。 臨水的陶家村早已陷入沉靜,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 豆子家的小院落內尚有燈火,瑤光緩步輕移,以為小豆子又讀書讀得睡著了,忘了吹熄油燈,她跨入小屋,裡頭那白衫男子恰巧抬首,兩人相互對望著,竟一室無言,流動著難以言明的氣氛。 他已連續三日未來,大哥曾說,地府一日,世間一年,而這人間三日,對身在陰冥殿堂的他而言,說不定只是眨眼工夫。 「你去了哪兒了?」此話一出,瑤光真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他去哪裡又幹自己何事?!他、他不來就算了。才見面,心中對他又起情怨。 他微笑,昏黃的光線柔和著臉上的線條,將白衫染上淡淡暈黃。 「處理一些公務。淮南水災、山西鬧乾旱,死了不少人,總要安排。」尚有一事他不願說,天師特意駕臨地府,要閻王與文武判官替他新收的小妹留意好對象。陰魂行、生人可以、成仙正果者尤佳,閻王教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直嚷著,成仙正果如何娶妻?! 雖如此,他總覺天師話中有話,銅鈴眼中精光熠熠。 瑤光豈知他心思轉折,聞言不禁輕輕歎息,「老天爺總是無情,而世間人盡求佛,佛在何處?」 「事定有前因後果,有奇妙的玄機,不是上天無情。」 他中低嗓音很柔緩,如深夜靜謐中的潺潺溪河,瑤光方寸輕蕩,瞥著他一眼,又不自在地轉開。「我、我不要聽你說道……」 「好,不說道。」他笑出聲來,並不強求。「其實,我說得不好,真要學,可以托天師在天庭為你求一良師。他們對道法專研,有精闢的見解,不像我這小小判官,只懂皮毛,不學無術。」 「你哪裡是不學無術?!你、你的法術好厲害,我好佩服!我、我——」不知怎麼表達,她有些激動,還是按捺住情緒。不能再陷下去,真的太深、太深了。 將她小臉上欲言又止、期待又壓抑的神情盡收眼底,文竹青單手握住腰間綠竹笛,拇指無意識按揉著笛上孔洞,他不曾察覺,此刻他的面容亦在壓抑。半晌,他開口,轉開了話題,「豆子睡了,你來,有事?」 她咬了咬唇,搖頭。「我見屋中有燈,以為豆子忘了吹熄。我聽了你的話,儘量少去與他接觸,我知道……身上陰冥之氣對他不好……」 又靜寂片刻。沒來由,瑤光竟想掉淚,唇咬得幾要滴出血來,垂著螓首,她已旋身要走。 「陶姑娘——」他喚住那瘦弱的身影,心中有陌生至極的情緒,直覺不准他深想,那是危險的漩媧,一旦墜入,只有墜入。 瑤光步伐稍頓,並不轉身,因眼眶蓄著濕意,她努力挺起背脊,等待著他。他似在掙扎,瑤光感覺到身後略微沉重的喘息。 「有關於串鈴兒的事,我十分抱歉。那是你期盼的夢想,卻毀壞在我手上,我絕非瞧你不起,你是好姑娘,有著極好的心腸,這百年的飄蕩你既能忍下,要修成正果指日可待……只是你不願,沒誰能強逼你。往後,我也不會再說些你不愛聽的道法,你願學法術,我便教你。」他頓了頓,深深吸氣,「若能,希望你的串鈴兒有個好歸宿。」 瑤光猛地抬手捂住將要逸出唇的啜位,身軀這麼僵硬,酸楚漫天而來,她沉浸其中,魂魄彷佛要分裂開來。 是她貪求,對一個不屬己的男子,一份不屬己的感情,是她貪求。這即是人間情愛嗎?苦勝黃連,酸楚亦甜,那串鈴兒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她著實嘗到這滋味,已不後悔。 「謝謝。」道出這兩字,沒想像中容易,拭淨冰冷的淚,她嘗試為自己笑。緩緩地,她掉轉過來,小屋中仍是燈火昏黃,那白衫身影已不復見。 捏熄油心蕊,瑤光離開院落,在相同的地方流連。 月脂灑在她半虛半實的身軀,形單影隻,可她的內心卻不孤單,因有一番經歷,體驗過些許情感,即使是哀愁,也是美麗的感受。 她可以喜歡他,悄悄的,不讓誰知曉,只要靜靜的,已然滿足。 對著天際一團月,她幽深地吐出氣息,舒展秀眉,眸中有著氤氳的霧光。她散漫拾步,往柏楊樹方向而去,聽著小河流聲,想著女兒家的心事,毫無預警地心戰慄了起來,鈴音聲聲敲擊著她魂魄。 螓首一抬,柏楊樹下不知何時佇立著男性身影,瑤光歡喜,飄也似地奔了去,直到愈夜愈皎潔的月光由枝丫間的縫隙灑下,她瞧見他的面容輪廓,以及教他握在手中把玩的串鈴兒。 「你是誰?」 「你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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