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鬼妻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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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家裡……只剩下我一個。」他的話讓她感傷,不知是在試探。 「是嗎?」他微微頜首,溫和又道:「既是如此,姑娘就安心在這裡歇息,待精神恢復再走不遲。」 「可是……」她菱唇輕咬,匆匆瞧了他一眼,複又垂首,「孤男寡女的,總是不好。」她不似他,而是身屬陰冥,心如人間。 「這臥房留給姑娘使用,我在外邊睡下即可,先湊合著一夜,等天明,我再送姑娘回家。」道完,他舉步要走。 房子才丁點兒大,一眼便瞧遍了,她占了唯一的床,秋水天冷的,卻教他睡在何處?她心一急,顧不得裸足,腳踩在冰冷的地上,「這位相公——」追出幾步,頭突地犯暈,她雙眼一花,身子竟又倒了下來。 他回身瞧著,內在漠然,走至她身旁將她橫抱,重新安置在床上。 「覺得如何?」 她眉微蹙,昏得難受。「眉心好疼……」 這是必然。是他下的手。 抱她來此,為定她的屬界,她的眉心讓他以五指按捺,欲取出內丹,才發現空蕩虛無,她並非修煉中的精怪。 她這等模樣、屬身不名,是他千年來唯一所遇。 「睡會兒吧,醒了就不疼了。」 「是嗎?」她眨著迷蒙的眼眸,有些悽楚、有些眷戀,感覺他的聲音好溫柔,在她耳際跳動,唇間不由得逸出歎息。 這一刻,可不可能長久?有人對她關懷呵……一個看得見她、摸得到她、瞧過她秀足、甚至是抱過她身軀的男子…… 「睡吧。」他道,將被子覆至她顎下。 起身要走,一隻白透的小手握住他衣袖,他不動,淡然瞧入那霧似的眸。 「你叫什麼?」眉心痛,她擰眉,方寸卻漫著甜。 薄唇掀動,一邊悄然而技巧地擺脫她的掌心,「在下姓文。」 「能……說出全名嗎?」羞呵! 他微怔。名字?!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他名喚什麼? 瞥見插在腰間的綠竹笛,他不改溫和語氣,「我姓文,文章的文,名喚竹青。」 她幽幽勾勒唇角,柔聲道:「原來是文相公……文……竹青……」細細念著名,想將他只個分明,可眉間空空虛虛,腦中困乏,真的是累了。 乏力地合上眼瞼,她微乎其微地吐出字句,「……小女子……陶家村人士,小名……瑤光……」然後,遁入了夢處。 男子細長的眼凝聚片刻,見她眉心仍蹙著,猜想這昏沉現象還會持續好些個時辰,使她睡睡醒醒,一直到本身的靈力會聚。 「好好睡吧,姑娘。」他淡淡道。 步出屋外,小河在門前流過,他望向對岸不遠處的人家,隱約聽聞那名逾期、魂魄仍未歸地府裁決的婦人響亮的罵聲。 真精神,丹田中氣十足,是個極健壯的軀體。他微微笑。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而提拘這樣的魂魄,正巧驗證了此話。 他由袖中取出四顆琉璃珠,往草地上拋去,一陣輕煙,魑魅魍魎活跳跳地跑了出來,忙著伸腰拉筋、扭脖子活絡活絡。 見文竹青神態冷然地睨著他們,四小鬼怕又被封進琉璃珠內,趕忙跪成一排,求爺爺告奶奶地大呼:「文爺,咱不敢啦!您大人大量,饒恕咱們吧!」 「咱們沒吃她、沒吃她,雖然很想吃,到得最後關頭,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文爺莊嚴神聖的面容,這一口怎度也咬不下去啊。」 「文爺,別再把咱們因進珠子啦!在裡頭可痛苦了,連翻身也難,不小心放個屁,還差些毒死自己!咱不進去,抵死也不去。」他忘了他早死過了。 「都是魑仔,是他說要把那丫頭分食,不幹咱的事啊!」 「對、對!都是魑仔先提的,他自己想吃,把咱們都拖下水。文爺,您要罰他,重重的罰他。」他們最拿手的把戲,找個替死的,把錯過往他身上堆,再慫恿主子將他嚴懲,助自己逃過劫難。 「你們三隻臭鬼,這等虧心事也做得出來?!咱咬了那丫頭,你們就沒咬嗎?好啊!大家把嘴張開,按著她身上的牙痕合對合對!」 「什麼虧心事?!咱還虧胃、虧腸、虧肝又虧腎!好啊!對就對,誰怕誰啊?!」三隻對一隻,就算是黑也要拗給他白。 他冷冷看著一齣戲,等他們鬧夠了、相互陷害夠了,他沉默不語,反掌托住四珠琉璃,法力在指尖流轉,形成細微光圈。 魑魅魍魎見著了,意識到形勢嚴重,嚇得抱成團,牙齒打顫、尖耳打顫,四肢也在打顫,聲音抖到不行,「文、文、文爺……饒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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