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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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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說法和語調,如此斷定沉穩,不是在問她想法,而是極單純地告知。 「觀蓮?”男人的喚聲揉進一絲擔憂。 她微震,滿身泛熱,急著收回復在他手背上的秀黃,那修長精瘦的五指卻是反手一抓,不允她撒。 「觀蓮,我們成親。”那熟悉嗓音嚴肅又道,易觀蓮方寸一絞。這痛來得太突然,就如那日她乍聞他獨自回關中,而華笑眉已要嫁作他人婦時,那突如其來的刺疼。 「你放手。” 她費盡氣力穩住聲音,逼自己直視他,心在蠢動,蠢蠢欲動,違背她的意志作一些愚蠢的夢。她不要被如此作弄。 展煜不放,五指反而收攏,他並非要輕薄她,而是怕她跑了、逃了,如這些天避得遠遠的,裝冷漠,不肯聽他說。 此一時際,靈堂上的誦經聲清楚傳進,該給爹親燒紙元寶、紙蓮花的時辰又到,易觀蓮用力想扯回自個兒的手,她使勁兒拉扯,也不管會不會傷著,就是不願再面對眼前一臉沉定到幾近霸道的男子。 「觀蓮!”展煜見她咬唇掙扎,貝齒深深捺進下唇,咬得好狠,根本不在乎痛傷自己。他的心又被莫名的東西螫痛,倏地鬆開掌握,可恨的是這一放鬆,那姑娘逃得好快,頭也不回地奔出內廳敞門。他追出,不再緊扣她的手,卻冷硬地丟出話!「你要想再躲到堂上去,拿其它人來擋我,我也不在乎在易老爺的靈堂前跟你說清楚。如此一來也好,當著你爹的靈前,我來求親,那是再正式不過。” 「你!”易觀蓮疾步一頓,旋身瞪他,瞪得眼眶發燙。「你不要玩我!” 「我不是。”他平穩至極地道,目光不離她脹紅的臉容,緩步趨近。 她怕他,真的怕他。感情上她早早認輸,輸了他,那很好,如他這麼好的人,配得起比她好上百倍的女子。 她這麼陰沉、這麼不出色,比不過華靜眉的恬靜貌美,更比不過華笑眉的瀟灑爽氣,既是如此,他怎會瞧上她? 他愛的明明是活潑開朗的姑娘,怎會瞧上她? 心中又悲又惱,更有難以描繪的心緒,不想等會兒在爹的靈堂上鬧出場面來,她兩手緊成小拳,頭一調,人鑽進位在內廳右外的小園子裡。 展煜隨即跟上,走進無人的小園。 見她背對著他,雙肩起伏,身子僵硬,費勁忍著什麼,他不禁暗歎,語氣不由得放柔。「觀蓮,我說真心要你,那是真的,絕非玩弄的話。這些天我想過又想,對你,我總是憐借的。既然放不下,那就順心而為。觀蓮,我想照顧你,只是不知你是不是也要我?” 他明明話中有疑問,卻感覺不到詢問味道,倒像……自個兒早已打定主意,僅是禮貌性地知會她一聲,她的允不允、要不要,根本難以左右他的想法。 這個人……怎麼這樣啊!看似斯文有禮,其實本性蠻不講理!以往與他交往,難不成全給騙了……不!不對!光瞧他近兩年接近易家的方式,蠶食鯨吞是一種,強行介入是一種,哪裡不野蠻? 易觀蓮發顫的肩膀一定,旋過身來,眸線平視他胸膛。 她額面與嘴唇皆白,雙頰卻有異紅,凝聲道:「我沒要你負責,棉田那一次……我要它發生,無所謂的,你為什麼不能也跟著釋懷,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為什麼偏要一次又一次地靠近,還、還越靠越近?” 展煜如她所說,真是一步步逼近,他徐徐步向她,逼得她只得徐徐後退。 他近到離她僅余一步之距,而她背後已貼上鏤花石牆,瞬間如落入陷阱的小獸被困得進退不得。 她倉皇神情一閃即逝,「師匠”該有的端持又擺將出來。 她很會裝,然而一旦被瞧出端倪,摸透底細,再會裝也沒用。展煜盯著她,不知為何,內心原有的緊繃感緩緩鬆散。一放鬆,俊龐回復溫朗, 嘴角有抹輕弧,試圖要軟化誰。 「觀蓮,你道愈是聰明之人,是不是愈有可能作繭自縛?” 他沒要她答話,瞳底確實淡布苦鬱,但已能笑笑看待。 「那一日,我酒喝多了,又不願教誰瞧見醉酒模樣,心裡失意,便獨自一個人拎著一大壇酒往棉田走入,邊喝邊想,好不甘心……我喜愛笑眉兒,原想待她再大些,兩人就這麼在塊兒挺好的,我一直沒把想法告訴她,以為她該屬我,不管走到多遠,總會回到身邊來,就如同我不管去了哪裡,最後仍要回到華家,回到有她的地方。” 易觀蓮被他所說的話深深吸引,盈著水光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他願說,坦坦然自揭傷疤,是拿她當知心者看了……即便他瞳底的苦鬱要鑽進她心底,那也好,她願意聽,當那個能任他傾訴的知己。 「笑眉兒隨霍希克出關外,我由著她去,心裡話一直藏著,從未說出口,觀蓮,我學乖了,不再作繭自縛,行事及時,及時才能享樂,真正想要的,只要想得夠清楚,就該放手一試。”頓了頓,他深吸口氣,靜且沉穩地道:「觀蓮,知我心者唯你,那一日棉田裡之事,我想負這個責任,也該擔這個責任。我真心想照顧你,跟你作夫妻、作朋友、作知己。” 深秋的風在小園內回旋,易觀蓮半點不覺冷,心熱、臉熱、周身發熱。 她雙唇幾次掀合,袖底的手又握得緊緊的,半晌才擠出聲音:「你也不問我喜不喜愛你,成親該是兩情相悅的事,你都不覺太一廂情願了嗎?” 「觀蓮,你喜愛我嗎?”展煜順著她的要求問出,這一問,他內心竟驀地一怔。 有什麼自腦中閃過,他飛快攫住那抹思緒—— 我沒要你負責……我要它發生,無所謂的…… 我要它發生…… 她一直這麼說!一直這麼說!他直勾勾地看著她,不知自己眼底閃爍著頓悟的異輝,看得那張清秀臉兒漫開紅潮,儘管端凝著臉,再明顯不過的紅澤仍染遍她。她咬著朱唇不語,眸光似在閃躲,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喜歡他,以男女之情喜歡著他,他竟然如此無覺,還以為他們之間的交往便如知己朋友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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