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浪滔滔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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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他的心防撤得太快,只顧及著方寸翻攪的那份委屈,忙著流淚傷心,忘記了她身上該要守護住的秘密。 待驚覺,一切皆已不及。 那一日,當她擁著淩亂不堪的衣衫,驚慌失措地回望他幽深的注視,她猜不透他的思緒,分解不出他瞳底一掠即逝的輝芒,兩人久久相凝,誰也沒說一句,在那處青草叢生的河岸,宛若兩方長年久在的石塊。 事後,他送她回年家大宅,一路上竟是出人意料外的沉默。 他的舉動教她深深迷惘,似乎一直如此重複著,總是不顧她的意願劫人,嬉鬧她一番,又將她完好無缺、不驚動一草一木地奉送回去。 見他瀟灑離去,她甚至有股想追上前去的衝動,想張聲喚住他,問他為什麼不問?瞧見她刺在背上的圖,他半點也不覺好奇,對她全然無語嗎?那海寧鳳氏自先秦時代便流傳下來的藏寶圖,近在咫尺,引人垂涎,他當真不心動? 數不清的疑惑纏繞心頭,也不明白因何惆悵,她幾難成眠,隔日,她便毅然決然啟程回海寧。 太湖幫的案子雖已結束,風平浪靜了些,年家仍遺了十九代的兩位子弟帶著幾個門人,護著她一塊上路,動身前,她去探望雙目意外複明的祥蘭兒,心裡為祥蘭兒歡喜,卻也覺得歉疚。 祥蘭兒拉著她,似有許多話欲談,她明白她想談些什麼,自然是關於那名陡然現身、出手不凡的男子的底細,可任由著祥蘭兒幾度的旁敲側擊,她卻顧左右而言他,不願多說。 這一路上,她不住地猜測,想他是否正躲在某處偷瞧著,如之前的許多次,暗地裡守護著她。越猜,心思越是浮亂,害得自個兒魂不守舍,常握著那只泥偶,不自覺便發起怔來,腦中滿滿都是那張黝黑粗擴的臉龐。 她不懂他,捉摸不定的,一顆心偏偏有了他的影。 然後,就在離開開封的第五日,怕錯過宿頭,一行人決定在一處小鎮客棧提早歇下,她晚膳沒吃幾口便先起身回房,無情無緒地推門而入,一抬眼,就見他沉靜地坐在裡頭。 乍見他的心緒波動街不及平復,她喉頭發酸,胸臆間滾燙著不知名的熱流,他卻已來到她面前,目光如矩,聲音持平地道: 「那張圖,我必須從你背上取下。」 她一怔,神情迷茫,仿佛聽不懂他的言語。 他唇微勾,掌已撫上她的頰,「你是我的,從頭到腳,每一絲秀髮,每一寸肌膚,甚至是每一次的呼吸吐納,都該屬於我。」 那佔有意味十足的話意還透露著什麼,她無法細思,人再次教他挾走。 然而這一回,他沒將她送回的打算,是真正的劫人。 他帶著她策馬疾馳,她在第三次試圖脫逃失敗後,在他懷裡像未經馴服的小獸般又踢又咬,他終是以打穴手法點暈了她,待得睜開雙眸,身下搖晃如睡籃,透過小小木窗往外打量,她這才發覺自己竟在海上,在插有五色火旗的大船上。 他挾她出海,四面八方蔚蔚深藍。 之於她,這天地遼闊得指不出一個確切方向,可她終是推敲出來,他是想按圖索驥吧,等不及仔細地將圖從她背上依樣畫下,而倘若要殺她取圖,待她肉身腐爛,圖必定損毀。 劫她同行,便是為此吧? 就算現下不往那圖中的海域航行,也是準備將她先帶回他的連環十二島禁錮。 她想笑,眼眶卻一陣刺熱,想沖著他大吼狂叫,發洩一切怨怒,整個人卻空空蕩蕩的,只覺得荒謬,荒謬這空蕩的身軀還感覺得出心痛,於是,她明白了,那是因嘗到了真正的悸動,所以心痛。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這個「禍」,她真是躲不了、避不開了。 「我不會放你離去。」霍連環濃眉一挑,高大身軀像座山似地佇立不動,使得這原就不夠寬敞的艙房變得更為狹窄。 緊抿櫻唇,鳳寧芙小臉倔強地撇向一邊,沒能察覺那雙凝注著她的男性深瞳中,迅捷且微乎其微地閃過一絲挫敗。 他粗聲粗氣地命令:「我讓奎五煮了魚湯,你待會兒非吃不可。」 奎五便是當初在藝閣上扮潮神的胖漢子,廚藝著實不賴,是船上的掌杓老大。 「我不吃。」不能哭。她逼回眼中熱浪,努力調勻氣息。 「那我會強行撬開你的嘴,親自喂你吃。」 她忽地調過臉容,忿忿地瞪著他,「我就把東西全吐出來。」 這該死又固執的女人!他額角青筋隱隱浮動。 見她更形清瘦的姿態,才沒幾日,下巴已變得又細又尖,他胸口不禁發疼,極其渴望能伸出雙臂擁她人懷,她卻視他如毒蛇猛獸,眸中盡是戒備。 她就這麼不願與他一塊兒,隨他到天涯海角嗎? 關於這樣的心思,和一個姑娘廝守一生的想法,是打從那一日他窺知了她身上的秘密後,便急速地在腦中膨脹開來,在心窩處燒灼。 光想著圩弘路人馬,從以往到現下全打著她那片纖背的主意,他呼吸便是一窒,幾要壓制不住丹田處翻騰的氣海,恨得牙根生疼。 那該死的海寧鳳氏,哪邊不好藏圖,竟把它全數刺在她背上!光那龐大且精細的構圖已足夠折騰人了,再加上繽紛奪目的刺色……他左胸一絞,明白那色調無法長久保持鮮麗,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每隔三、五年間,她的背便得重新補色,如他胸口的五色火,要它野豔的竄燃,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針刺的燒灼。 那張圖下徹底除去,她永遠沒寧靜日子。 他要她留在身邊,安安穩穩,心甘情願地隨著他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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