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浪滔滔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她僅是這場搶奪賽中的一個「玩伴」,陪著他周旋,如同一道誘人甚深的謎題,耐人尋味,由他去解。

  他是享受這過程的,態意妄為地逗弄她,瞧盡她的喜怒哀樂、哭笑怨瞠,她是個有趣的「玩伴」,從未遇過如她這般有趣的姑娘,有趣到教他竟有些狠下下心對她使手段……他不由得冷哼,極其不滿地嘲弄自己,乖乖不得了,原來五色火也有狠不下心的時候?

  他的血液在沸騰,瘋狂地在體內奔竄,興奮提點著,那是他一向的野性直覺,暗示著他,若他願再向前逼近一步,一切的一切,唾手可得。

  一切的一切……

  唾手可得。

  可時節由秋入冬,跟著寒冬盡過,如今已是春臨,他追隨著她的俏影,暗暗延續著兩人噯昧且奇異的關係。

  無數個月夜,他依然將她從大宅中偷偷劫走,未了,又悄悄地送回,依然對她偷香,惹她羞惱,卻遲遲未再深進一步,他到底在遲疑什麼?

  到底,遲疑什麼?

  「二爺,果然不出您所料,咱們昨兒個才將消息釋出,開封年家的兩位江湖朋友已趕來知會,正和那個滿臉刀疤的年永瀾在永豐客棧裡談事。」少年俐落地爬上階梯,眼一溜,忙挨近茶館二樓臨窗的座位,唇動聲低,抓著一把瓜子閑嗑,邊向坐在對面的高大男子不動聲色地回報。

  面容若有所思,霍連環末出聲,他舉杯啜茶,目光沉沉地盯住街心上那一身荷白春衫的姑娘,後者剛逛完賣各式發飾和梳篦的小攤,此時正立在捏面人的攤子前,和一群孩童擠成堆,美眸圓瞠地瞧著那老師傅的手藝。

  小淘沙循著他的視線瞧去,不禁嘿了聲,「是甯芙姑娘哩。」

  霍連環仍不動聲色,逕自喝茶、嗑瓜子,撥著幾個落花生往嘴裡丟。

  此地已非海甯,而是河南開封。

  海寧鳳氏與開封年家一向世代交好,情份極重,前些時候,海寧鳳家的主爺鳳聚來特地領著幾名族眾,帶上幾車好禮前來開封,一是為「年家太極」高齡百二十歲的年老太爺作壽,二是為參加「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的正名大會。

  這回阿爹鳳聚來特意要她隨隊前來開封,鳳寧芙心中十分訝然,後來才知,原來阿爹早應了許給年家當媳婦兒的堂姐鳳祥蘭的請求,上兩個女孩兒家能趁此機會好生聚聚,不過最主要的,仍為了避避風頭。

  這陣子,鳳家得到一個可靠的情報,指明海上和江蘇各有一批人馬欲要劫人奪圖,此外,連東瀛忍者也攪和進來,不知受何者支使。

  形勢混沌詭譎,危機重重,因此暫將鳳寧芙送至武藝獨霸江湖的開封「年家太極」,似是明智之舉。

  如今熱鬧一過,部分鳳家人已先行打道回府,鳳寧芙卻繼續留下。

  在開封的時候,盯她的人少上許多,行動是自在了些,可心裡卻時常牽念著一個影,尤其夜深人靜之時,沒來由的,總教她想起他。

  小淘沙眯起眼,揠樞近來剛在長毛的下巴,嘟噥著:「是那個年永瀾陪她出來閒逛的,剛剛,那兩名前來知會的人把年永瀾當街逮個正著,他得處理正事,只好派了人送甯芙姑娘回年家大宅,嘿嘿,瞧眼下的勢態,她八成把看顧她的家丁給甩了,才能獨自一個逛大街。」他今兒個可大大地發揮了跟蹤的專長哩。

  邊嚼著花生仁,沒聽見霍連環出聲,小淘沙忍不住又道:

  「二爺,咱們的人雖然將黑老大的船困在杭州灣,還調虎離山打他的黑虎島,可江蘇太湖幫畢竟還是追來開封,那陸大寨主消息倒靈通,可惜老狗玩不出新把戲,只懂得拾人牙慧,這會兒在開封城外的運河口埋伏,一干嘍羅仍舊扮作船工,唉唉唉……」

  江蘇太湖幫在開封城外伺機而動之事,他昨日按著霍連環的指示,將此消息技巧十足地傳遞給「年家太極」的江湖友人,今日那兩位人士趕至,在十字大街上巧遇年永瀾,說的便是此事。

  小淘沙不屑地搖搖頭,灌了口茶漱了漱,咕嚕一聲吞下,終於作起結論——

  「所以說二爺,咱的意思是,現下教那姑娘落了單,這可不太妙吧?」危機逼近,就在城外,太湖幫若要劫她,此時倒是個好機會。

  咦?瞧人瞧傻啦?怎不發個話?

  「喂喂,二爺?咱說話您聽見沒?別放著咱唱獨角戲啊,那可是您家的姑娘,不好生顧著,您跟她怎麼來個水落石出、柳暗花明?」

  在小淘沙眼裡,自去年初冬,自家二爺因護著鳳家姑娘,挨了東瀛忍者兩記狠招,他瞧那姑娘追著傷重的二爺一同避進巷底三合院,瞧她整晚為二爺張羅這個、張羅那個的,關懷之情顯而易見。

  最重要的是,那姑娘回到風家後,三合院依然靜謐,並未有誰帶隊前來搜索圍捕,雖然她前腳剛走,通天海與他便合力將二爺移至別處療傷,他仍暗中留意,知她沒將二爺的行蹤洩漏,心裡歡喜也感激,好自然就拿她當自己人瞧了。

  至於自家二爺和人家姑娘的事兒,中間還卡著一張藏寶圖,關於二爺心底的想法,總教人猜不通透,若說是玩玩兒嘛,最終只要那張圖……嗯……瞧起來似乎不像哩。

  嘿嘿,當真要他猜,大致就那兩句話——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們家二爺八成玩著玩著,把自個兒也玩進去啦!不使手段取圖,倒忙著使手段替鳳家姑娘趕「蒼蠅」,將黑老大和江蘇太湖幫整得慘兮兮,唉唉唉,二爺是當局者迷,他小淘沙足旁觀者清,尤其是一路尾隨鳳家車隊人開封後,二爺整個就變了樣啦,臉色越來越臭,話越來越少,總拿著一對利眸暗中盯著那姑娘,唉!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為……

  「二爺,您較什麼勁兒嘛?同那位滿臉刀疤的年永瀾相比,您都不知好看多少倍,甯芙姑娘這些天雖說三不五時同他走在一塊兒,也不表示他就是她的心上人呀,您說是不?」

  這話倒讓霍連環有了動靜,他陰沉地瞪了小淘沙一眼,薄唇吐出冷語:「信不信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當下酒菜。」

  呃,惱羞成怒啦!小淘沙忙揮手,乾笑了兩聲,「飲酒傷身、飲酒傷身,二爺還是喝茶配花生、嗑瓜子吧。」

  霍連環冷哼,目光又調回那姑娘身上。

  他亦明白此刻教她獨自一個極為不妥,可心裡挺悶,悶得喉頭直發酸,酸到渾身不爽。

  一是她隨鳳家車隊前來開封,事前,她並末將這事透露給他,這表示她對他仍有所戒備嗎?

  二是她住進開封年家後,除陪伴那位雙目失明的堂姐鳳樣蘭外,最常的就是同那位該死的刀疤男混在一塊。

  他感覺得出,她與那年永瀾的情份極深,絕非尋常情誼。

  「啪」地脆響,他手中的茗杯應聲碎裂,茶溢了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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