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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鳳祥蘭心中訝然,沒料及他竟會主動陪她散步。

  在他強而有力的扶持下,她隨著他的步伐跨出門檻,步下廊簷階梯,踱進院落中的小小園裡。

  「永勁……園子裡的花全開了嗎?」她臉微側,唇邊有抹單純的彎弧。

  「還沒,尚不到時候。」

  他扶著她的手肘緩緩向前,風仍帶涼意,拂過他冷然且深邃的五官輪廓,跟著,他在某個定點頓住腳步——

  「不過,你園中那棵櫻樹已吐露新芽,淡綠點綴其上,就在面前……你可以伸手去摸。」

  這一瞬,鳳祥蘭終於明白他的用意。

  是她狠?

  還是他狠?

  面前的櫻樹樹齡筒輕,枝啞清且雅,毫不雜亂。

  她極愛春櫻浮滿的美意,也愛粉瓣在風中漫天揚舞的清姿,但此時,她「瞪」住新芽初發的櫻樹,怎麼也沒法「愛屋及烏」,去喜歡攀繞在上頭的那條銳頭青蛇。

  是她狠?抑或是他?

  她再次自問,心中發顫。

  一股氣激將出來,他引發她最最執拗又最最要強的一面。

  她不怕他試探。

  她是瞎了,怎麼也瞧不見那條翠碧青蛇。

  她是瞎了,只感受到淡淡的春意圍繞在身邊。

  她是瞎了,本就該用手探索。

  她是瞎了,所以滿滿心思盡信著他……

  「永勁,待得幾日,櫻花開滿,咱們請廚房的魯大娘過來摘花釀成蜜食,可以當零嘴兒呢,你說好不?」邊說著,她笑意盈盈,往前踏去一步,小手撫上那微溫的枝幹,軟軟又歎——

  「唉,希望我雙目能快快瞧見,永勁……我知道你討厭我的眼,可是……我還是很想再瞧瞧這世間的許多東西,想再瞧瞧那些關心我和我所關心的人,永勁……我想再瞧瞧你呀,你別再討厭我了,可好?」她唇邊的笑仍在,陶醉在猶帶涼意的春風中,眼睫合了起來。

  千鈞一刻,那青影在她頰畔吐信,對準她撲來——

  他不會教她喪命,可這一咬,非吃點苦頭不可的……念頭剛浮現,嘶的一聲,耳邊倏地輕響,她有些迷惑地睜開雙眸,心一促,撞擊著肋骨,硬是咬住幾欲沖出口的歎息。

  「永勁,怎麼了?我好像聽見什麼呵……」

  「什麼也沒有。」他回得粗魯,死瞪著被自己發出的一張薄葉悧落地削掉蛇頭的青蛇,那翠綠蛇身猶懸掛在枝啞上,抽搐了幾下,終於靜止下來。

  「可是……有股怪味,像是血的氣味,好腥。」她鼻尖皺起,用力嗅了好幾下,尋找氣味的來源。

  年永勁沒來由地心煩意亂,一股氣也不知因何而生。

  他不由分說地扯住她的手,又不由分說地將她往屋裡帶。

  「永勁,你……你幹什麼?你帶我上哪兒?別走那麼急呀!」她差些跌跤,下一刻,人已被他挾在腰間。

  「進屋去。」

  「可是……我們才出來沒多久啊。」

  「你衣衫太單薄。」他胡亂找了個藉口,語氣嚴厲得嚇人。

  「啊?」她摟緊他的腰保持平衡,偷覷著他陰鬱的神情。

  她狠?還是他狠?

  她想,她是略勝一籌的,儘管已嚇出一額又一背的冷汗。

  唉……還不到鬆懈的時候,緊接下來,她還得再行一事,才能請君入甕。

  夜深,人靜。

  兩個貼身小丫鬢睡著了,鳳祥蘭為她們拉上被子,教她們睡得更沉一些。

  隨手取了件薄披風,她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出,月光極清,為她照亮廊道。

  她身如飄影,輕靈靈往一個方向去,一鼓作氣來到一處院落,見屋裡燈火猶亮,她微微一笑,抬起手輕拙門扉。

  「誰?」男子嗓音極為溫潤,卻聽得出帶有幾分訝異,顯然沒想到深夜有人來訪。

  「永春,是我。」

  門陡地開啟,年永春瞠目結舌地瞪著她,隨即,俊臉浮現喜悅——

  「祥蘭兒,你、你是自個兒來的,你眼睛好啦?瞧得見東西了?」

  「是。」她點點頭,笑了。「永春,我有話告訴你。」她逕自踏進屋中,把門關起。

  「老天,大夥兒要是知道你眼疾痊癒,肯定很歡喜。」他搓著雙掌,顯得十分歡愉。

  「永春,你聽我說。」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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