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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年永瀾,你要說便說,別再拖拖拉拉!喂——你怎地走了?!你到底說不說?!喂——年永瀾——”

  她沒察覺,自個兒正挺不爭氣地追在男子身後。

  §第四章 意氣也好賭姻緣

  古意回廊沿著整座園林的輪廓而建,右進左出,閒適緩步,約莫半個時辰可走完;若中間再停駐步伐,欣賞南方建築的精巧細緻,享受著浮生偷閒的悠然,往往在裡頭轉上一天,亦不覺光陰飛掠。

  然而,姚嬌嬌現下可沒那份閒情逸致。

  「你這悶葫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年永瀾你、你你……到底啥兒事,再不說,本姑娘可沒工夫同你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後打轉都將近一刻鐘了,他逕自賞景,對著每位迎面而來的百姓微笑頷首,倒對她視而不見。

  「不說拉倒!”她做啥兒這般沒骨氣,像只小狗似的巴在他後頭?!

  正要掉頭走人,那極致溫潤的男子嗓音卻在此時喚住了她——

  「天冷,有什麼事,等喝碗熱茶再說。”

  古意回廊的幾個邊角都擺著木蓋桶子,夏天供的是涼水,冬日則換上熱茶,官府撥了一些銀兩,一年四季,每日固定時辰還請人過來添茶加水。

  年永瀾掀開略嫌笨重的木蓋,裡頭擺著一個尋常的大壺,裹著厚厚的棉布保溫,旁邊還有幾塊樸拙的茶碗,他取出兩隻,分別將茶斟上,將其中一碗放在離姚嬌嬌極近的木雕欄杆上。

  「我沾過的東西,你不敢喝就別喝。”話自然地衝口便出,他在心底歎氣,也不懂為何要如此相激,頓時,真覺自己幼稚。

  只見姚嬌嬌那張麗容好不服氣,沒多想,一把抄起那碗余溫猶存的茶,仰頭咕嚕咕嚕猛灌,眼睛還瞬也不瞬地直盯著他的醜顏,像要證明什麼似的。

  年永瀾唇角淡揚,徐徐將茶喝盡,放回茶碗,他走向另一處木雕欄杆,憑欄而立,感覺她跟隨過來,他微側殘容,深邃地瞥了她一眼,道:「姚姑娘,關於城西、城南那六十幾戶人家的事,我代那些百姓謝謝你。”

  姚嬌嬌陡地怔然,她當然懂得他所指為何。

  上回,她向阿爹一鬧,隔沒幾日,消息便走遍開封城,說是姚來發突發善心,一口氣免了底下佃農三年租金,連帶牽動了開封其它幾位大地主,就算沒法租金全免,也得七折八扣一番。

  年永瀾又道:「上次是我惹你不快,中間又有諸多誤解,永瀾在這兒同你賠罪,希望姚姑娘別放在心上。”

  旁人待她好,她自然待旁人也好;旁人對她壞,她更要變本加厲討回,非鬥得對方雞飛狗跳不罷休——這向來是姚嬌嬌待人的準則,可現下,這氣得她頭疼的男子竟誠心摯意地對她賠罪,那容顏雖醜,輪廓卻極清雅,害她莫名其妙彆扭起來。

  「我、我……”她清清喉嚨,刻意抬高下巴,「我才沒那麼小家子氣。還有啊,我爹有的是錢,我家庫房裡堆著一山又一山的金銀珠寶,才不屑向那些佃農收啥兒租金,咱們高興施這等恩惠,就施這等恩惠,可不是因為、因為誰說了什麼。”她臉紅了,咬著軟唇,還硬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凝視著她片刻,清俊眸底閃過了然光彩,年永瀾微微一笑——

  「那是當然。”

  姚嬌嬌瞅著他,有些難解他的神態,只得道:「你、你心裡清楚便好。”

  忽然間,彼此靜默了,這寧雅的午後,園裡遊人雖也不少,卻各得各的天地,各享各的快活。

  不遠處,一棵遒勁老松的枝椏顫了顫,落下一坨白雪,那藏身在樹後的小丫鬟被罩個正著,鬧得滿頭滿臉的雪花。

  「呼……冷、冷……會冷呵,奶娘……”潤珠抖著音,可憐兮兮的,「咱、咱咱們躲在這兒幹啥兒呀?”

  奶娘抬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呵呵低笑,「小聲些,別教小姐瞧見啦。”跟著,她自言自語起來:「咱兒就說月老廟的簽穩靈,上上簽、上上簽哪,看來,真有點眉目啦,呵呵呵……”

  「奶娘,您嘴、嘴嘴裡咕噥啥兒呀?呼呼……好冷、冷冷呵……”

  回廊的這一端,在恬適且異樣的沉默裡,年永瀾深深呼吸,冷然空氣滲入胸腔、丹田,瞬間融成溫熱的吞吐。

  他溫言啟口:「你的珊瑚紅馬在年家馬廄也住了好些天,若你氣消,我明日就請人將馬送還。”

  姚嬌嬌方寸一促。

  那匹馬兒性子雖野,且又是被他所馴服,但畢竟是爹爹特意送她的生辰賀禮,那日在西北湖沖著他發了頓脾氣,把話說僵了,可她又好強、要面子,怎麼也拉不下臉上年家討愛駒。

  見她白頰漾開紅暈,軟唇掀動卻是無語,年永瀾又道——

  「那匹紅馬日日要食上十斤糧草,每隔兩天要食一頓帶著露珠的新鮮夜草,不愛清水,偏嗜烈酒,不給牠酒喝,還鬧著脾氣直踹柵門,你再不領回,年家真要被吃垮了。”

  「啊?”她櫻唇半張。

  他言語似有玩笑意味,可五官認真,神情一貫的沉靜嚴肅,有意無意間為她搭出一個臺階,做足臉面。

  姚嬌嬌抿了抿嘴,潔美的下顎微仰,還矜持著該有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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