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拚命十三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十三哥!你、你你的發……好多灰白頭髮!怎麼會這樣?”

  韓寶魁淡淡勾唇,道:「我這模樣,你也喜歡的,是嗎?”

  「是……”桂元芳怔怔點頭,略咬軟唇,又啟聲道:「可是……為什麼才幾天不見,你就……”

  「不是幾天不見。”是好幾日全無她消息,不知去向,不知安危,因此儘管分開才短短一陣,一日便如三秋,懸住他的心魂。驚潮駭浪猶原在心,韓寶魁深深呼息吐納,低語:「我在找你,怕你走丟,找不到回『湖莊』的路。”

  「啊?!”眸底迷蒙僅僅一瞬,她尋回記憶,記起發生過的種種,記起他因何尋她。「我沒走丟,我知道回『湖莊』的路,可是我……我身無分文,她們又不肯放我。”腦門一凜,她小手緊緊抓住他的粗掌,眸子圓瞠張望。

  「十三哥,咱們還在『浪萍水榭』!”她在這香閣裡已住下十餘日,閣外的天微透紫藍,雲朵淡得邈無痕跡,如此奇異的天色僅在「浪萍水榭”裡見過。

  「還在。”韓寶魁語調持平,已無闖進時的火氣,他的火氣在幾刻鐘前被她暴興的狂態滅絕了。

  他再啟唇,帶著低微的歎息。「我正要搶你到手,你突又犯狂,一聲暴喝驚響,震得樹上拚命掉葉子,那四名小姑娘抓不牢你,讓你給掙脫了。”

  「我、我……她們……很慘嗎?”嗚,不需問,她也知。印象中,她踹飛兩人、捶昏一名、壓在最後一個的背上緊勒人家的脖頸。

  「沒怎麼傷著。”倒是受到不小的驚嚇。他沒多說,怕她自責難受。她打架拚命,失了心魂,全因他。反握她的小手,怕極失去她一般,他胸房緊繃。

  聞言,小臉上緊張的神情稍霽,桂元芳輕籲口氣。

  她揚睫,杏眸迎向他的注視,雙腮輕暖著。

  「十三哥,是你抱住我、阻了我,在我耳邊低哄,我才又回神過來的,是嗎?”

  「嗯。”他頷首,胸愈繃愈緊。「我本要直接帶走你,但你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渾身直顫、呼息急促,花餘紅便讓婢女引路,要我抱你來這香閣休息。你情況不好,我怕你出事。”

  「我也怕你出事啊……”她的低喃在他左胸沒盡,男人把她拉進懷裡,兩臂又一次抱住她。

  「往後遇事,我會收斂狂性,你也別犯狂,要乖乖的,好不?”他讓她撞上胸口,把那股緊繃撞散。

  「好。你不狂,我也不狂。”有什麼很不一樣了。桂元芳隱約有感,方寸被灌進說不盡的春暖,烘得她整個人酥筋軟骨。

  她悄悄環住他的腰,兩手輕擰他腰後衣衫,緩了會兒,輕問:「十三哥,你是為了找我,怕我走丟,才急得生出這麼多灰白頭髮嗎?”

  「嗯……”他低應,頰面也冒著熱,方唇一落,密吻著她的發心。「我以為你離家出走,被惡人拐跑了。”

  「我為何要離家出走?”臉容驚訝地揚起,眸子瞠得圓滾滾的。

  略沉吟,臉膚底下熱氣蒸騰,他黝臉透著暗赭。「你惱我害你落水,還病得在榻上連躺三日……”

  「我沒有……”頓了頓,扯著他衣衫的十指鬆開,她改而推推那片結實的胸膛,示意他放開。

  「桂圓?”韓寶魁依她的意思放手,讓那具柔軀再次離開臂彎,他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住她輕垂的側顏,見她神情寡歡,抿唇不發一語,他肚腹像無端端挨中一擊般,胸口的緊繃又纏回頭。

  「桂圓,你還在惱我嗎?”

  小頭顱搖了搖。「十三哥,我沒惱你,更沒離家出走。那日我病癒下榻,在廊下的小園裡走動,遇見花餘紅。花姊姊臉色不對、心緒欠佳,她說,她要離開咱們『湖莊』,我以為挽留得了她,想逗她笑、陪她說會兒話,於是便跟著她走出莊,越走越遠,然後她又說,她要去死……”

  聽到這裡,男人粗眉飛挑,眉峰略蹙,一副打死不信的模樣。

  桂元芳苦笑。「她說的『死』,指的是醉生夢死,並非真去尋死,我現下是明白了。那一日,我陪她走出『湖莊』的金絲細竹林,原要勸她往回走,她忽地丟出那句話,驚得我不知所措……我好努力想法子,要她斷了尋死的念頭時,她的四名小婢突然現身,說是在那裡已恭候多日,專程來護主子回去的。我都還來不及反應,花姊姊便命那四婢連我一塊兒帶走了。”

  「所以花餘紅是強行挾走你的?”韓寶魁虎目神炯,迸著危險的輝芒。

  「不是啦!”她趕忙道,搔搔額角,把髮絲掠至耳後。

  「不是?那……不就是你離家出走嗎?”鐵拳一握。

  輕垂的臉兒抬起,她唉唉地歎了兩聲。「都說沒有的。我沒要出走。一開始我是跟著她們去,以為和花姊姊可以多聊些話,要她別不開心。她說她要敞懷痛飲,要我陪她大醉,我說好,要醉回『湖莊』醉,她的四小婢倒本事得很,不出半個時辰竟弄來十幾壇好酒,我陪著花姊姊一壇接著一壇喝,那酒後勁好強,酒勁一來,擋都擋不住,我怎麼醉倒的連自個兒也鬧不清,待醒來,已離『湖莊』好遠……”

  瞄了男人不見鬆弛的眉心一眼,桂元芳咬咬唇,有些靦覥地低聲道:「我要回『湖莊』,花姊姊又說要喝,咱們江湖兒女火裡來、浪裡去,端的便是豪氣、義氣,要痛飲三百杯、三千杯,自然是捨命相陪啊!結果……我又醉死過去,醒來後,離『湖莊』更遠、更遠了……”

  韓寶魁眼一瞪,唇略掀,欲要說話卻沒找著聲音似的。

  姑娘的小梨渦跑出來見人,笑得頂不好意思的。她瞄著他那頭多出好多灰白絲的發,心房如被燙過火的針煨著,刺疼得緊,繼而又道:「所以……她們沒強行挾我走,是我自個兒願意的。後來回來『浪萍水榭』,花姊姊仍日日喝得酩酊大醉,她說她還沒『死』夠,要我陪她一塊兒醉生又醉死。我幾次要回『湖莊』,她不放,我、我要溜走,身上卻連一個銅板都找不著……我就想,她仍是這般模樣,我也顧不得她,待溜出水榭去,再趕緊找籌錢的法子,或央人送個信回『湖莊』……”

  「你——”韓寶魁一陣暈眩。思尋過千百回,怎麼也料不到她竟是顧著江湖義氣、陪人痛飲澆愁,結果把自個兒弄得有家歸不得!深吸了口氣,他紫唇一掀。「往後不准再沾酒,一滴也不准!”

  他又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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