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拚命十三郎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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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釣竿動了。”說話的人不好界定年歲,面頰光滑,唇上與下顎沒瞧見半點胡青,喉結似有若無,白襦紫衫掩著骨架略瘦的身軀,胸前平坦。 「傻魚兒,呵呵,願者上鉤,當真動了呀!”小姑娘興高采烈地伸長小網子,忙要幫著把魚撈起。 那人沒動靜,直瞅著水面下魚身扭擺,似在思索什麼人生大事。一晃眼,那吃暗虧的傻魚逃了,溜得好快。 「我心動了。”那人忽道,語調徐緩得如娘親在娃娃耳邊輕吟的安眠曲。 「啊?心、心動?呃……呵呵,心動好,很好啊!動得好、動得妙、動得呱呱叫!你五官既秀氣又清俊,不顯老,說話輕聲細語,舉止溫文得體,好個書生相公的斯文模樣,姑娘家見著,沒有不食指大動、垂涎三尺的!你現下心動,該也不晚哪!”安慰人一向是小姑娘拿手的絕活。 「當真不晚?”細緻眉間輕鬱著。 「當然!”再加把勁兒用力安慰,小姑娘藕臂一舉,搭在那人肩頭,拍了拍。「這事兒是這樣的,跟倚老賣老沒相干,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武藝強過我不知幾百倍、幾千倍,但心動這等事,我可風花雪月得比你早些。唉唉唉,我好沒容易才開了竅,心一直亂痛,也鬧不明白痛個啥勁兒,後來懂了,原來心痛了,那便是心動,心既痛又好動,再頑強的角色都得俯首稱臣。” 「我不頑強。” 「嗯?” 「我也不習慣稱臣……但,你可以稱我爹。” 「呃?”一怔,以為對方與她是同病相憐的熱情小臉一垮。「我比較習慣稱你七師哥。” 「我不管。我心動了,心動就要有所舉動,我決定當你爹。” 「那……還是我改稱你七師姊?” 「那你稱我娘。” 唇與唇的親昵密合,明明僅電光石火之間,韓寶魁卻覺神魂上天入地,已竄伏無數回。 他握小師妹的手、抱她、背她,甚至也曾同榻而眠,兩人親密的姿態在那一吻之前,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然,兩張唇貼熨彼此後,他愈去回思,想著兩人之間的種種,愈想,心愈驚。驚的是自個兒,他發覺當下未即刻抽離,是他下意識允准那樣的情狀發生,讓唇在她嘴角頓住、屏息、等待,欲進不進、裹足不前……他在誘發她,想瞧她將有何等反應嗎? 他很卑鄙。 仔細再想,在這之前,他便有幾回類似的心態,看她的眼神變得深濃,會不自覺鎖住某些部分,待回過神來,不禁面紅耳赤,強將躁亂的心緒壓落,不教一丁點兒可怖的芽冒出頭。 他很下流。 把她當成浮木攀附十餘年,如今「上岸”了,還想拿她晾乾當柴燒嗎?他的良心當真被狼給叼了。 此時,那根「浮木”已喜孜孜抱走他臂彎裡的大酒罈。 坐在臨窗椅上,桂元芳螓首低垂,把鼻抵在壇口邊,壇上的封口未破,她好努力嗅聞,像是光聞氣味便能解癮頭。 「好……好香的『女兒紅』。”頭成輕垂,嗓中的脆勁兒弱了些,微啞。 「你不揭開嗎?”立在她面前,高大身影將抱壇而坐的她全然籠罩,他眉峰略蹙,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發心頂。 她搖搖頭,飄出的綿音宛若有笑。「揭開,酒氣更濃郁,會好饞、好饞的。我已應了你,十日內不沾半滴酒,你罰我,我便乖乖由你罰。說到咱們江湖兒女,火裡來、浪裡去,值錢就值在這等地方,應下事來就得做到。” 靜了會兒,韓寶魁道:「那是你的『生辰酒』。” 她頸上掛著一塊細刻著「芳齡永繼”的小鎖片,是她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鎖片刻著她的生辰八字,每年的這個日子,他會沽一壇「女兒紅”給她,與她共飲。 「這壇酒,與我罰你不准沾的那些酒不同。今夜不飲,難道要擱到明年再揭封嗎?”他面無表情道。見她輕應了聲,仍無動靜,他下顎繃了繃,不及多想,粗指已自有意識探近,扳起她的臉。 雖隱略猜到,但乍見珠淚爬滿她雙腮,她在笑,眸中卻清淚暗湧,韓寶魁左胸依然如毫無預警般被重重一扯,窒得他好難呼息。 「怎麼哭了……別哭。”大掌好忙,在她濕頰上擦過又擦,覺得她的淚比鐵鑊中燒紅的鐵沙更有灼人的能耐,燙得他幾要撤手。 「我又長一歲,小姑娘要成老姑娘,自然要哭。”淚中帶笑,迷蒙的杏眼彎成兩道橋。 小姑娘沒老,而是出落成大姑娘家了,儘管骨架還是秀氣嬌小,體態已窈窕溫潤,眉眸有情,淡淡的情像網,也不知何時織就起來,帶著股誘香的勁兒,讓人很難忽略。 他怎麼如今才看清?他這小小師妹啊,如男兒開闊爽朗的性情底下,亦有小女兒家溫柔情漾的嬌態。 驀地,他頭一甩,怕有什麼下流念想要蹦出來似的。 「別哭了。”熱紅兩隻大耳,他得做些事來引走自個兒的注意。 唇下意識抿起,他取走她懷裡的大酒罈,擱到方桌上,「咚”地促響戳破封口,瞬息間,濃烈的醇味兒彌漫四周,把兩人一塊給圍了。 她的「生辰酒”向來是她一口、他也一口,慢慢飲個見底。 「師哥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他把罎子遞去,要壽星先嘗。 好無趣、好正經八百的祝詞啊!唉,可她聽得好生歡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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