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拚命十三郎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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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瞳瞪了他一眼,有些沒好氣。「好吧,你只是隨便練練,拚命的那個是我,行了吧?”還「定心丸”呢,說是「悶氣丸”還差不多!桂元芳搖搖頭,乾脆咕嚕一聲灌完茶。 韓寶魁沒察覺自個兒仍緊盯著小姑娘的傷額直瞧,瞧得眉峰成巒,連打好幾個皺折。那傷好礙眼,像在她粉嫩臉上大剌剌地蓋印,口子雖小,沒準兒要留下疤。 「明日起,我在『丹楓渚』為師父守關三個月,你待在莊裡,聽眾位師哥的話,每日練武適可而止,別……別太拚命。額傷儘量別碰水,留疤不好看。”他難得一次說這麼長的話。 講到這事兒,桂元芳突地鬧騰出一肚子火。 「師父不公允,只讓你守關!” 眉心的結打得更深,韓寶魁道:「師父雲遊四海,兩年才回『丹楓渚』一次,點撥我武藝的時候不多,守關其實是陪師父一塊兒閉關練武,怎麼不公允?” 「師父教你和師哥們功夫,不教我,就這點不公!”她個兒好小,挺直腰背、頭頂都還勾不著他胳肢窩的高度,眉目間的怨念倒讓氣勢增加不少。 這怨,其來有自。 想她當初也是連磕九個響頭、行過拜師大禮,可師父好樣兒的,一身內外兼修的絕妙武藝只教男徒,傳授給她這個唯一的小女徒弟的,除了用小石子打麻雀、自製釣竿釣魚、劈竹篾作風車、糊紙鳶、踢花毽子、打陀螺諸如此類「不學無術”的功夫外,啥兒值得說嘴的本領也沒教。 她這些年習得的粗淺武藝,全賴「湖莊”一干大小師哥們東授一點、西傳一些,想來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難了些,但強身健體倒也還成。再有,師哥們教她的本門輕功,她學得極為上手,倘若真要提,也只有這逃命的本事學得還像樣些。 會拜在「丹楓老人”門下,對當年那兩個落魄的孩子而言,一切始料未及。儘管她桂元芳現下也是小小年歲,可回想起六年前那場大水、毀得一乾二淨的河畔小村、娘親裹泥的身子,以及和少年相依為命整整半年的日子,顛沛流離、從一處流浪到另一處,她記憶依然清晰。 若無他,她活不了命。 遇見「丹楓老人”是在一處躲雨的破廟裡,當時,她被人捆成麻花正要往大黑布袋塞,她後來才知,那些個惡人專幹這等勾當,見有孩童落單便擄劫而去,轉手賣給人牙子。 那一夜,她確實嚇壞了,小半部分是被那些個壞蛋嚇著,大半部分是教猛然發狂的少年給驚駭住。 他像瘋了似,不逃,還妄想搶回她。五、六個惡漢掄拳揍他一個,他被打趴在地,卻從地上抄起木棍見影就打,放聲狂哮,就算教重拳擊中、大腳踢踹,頭破血流都渾沒痛覺一般,絲毫不退縮,反倒越打越狠。 那些人打著如意算盤,原也要連他一塊擄走,多少賣個價錢,後來見勢態不對,有兩名夥伴竟硬生生讓他打斷手骨和小腿骨,剩餘幾個再也顧不得其他,亮出白晃晃的傢伙來,想一刀砍翻他。「丹楓老人”出現時,他所中的刀傷早把身軀染得通紅,濺得地上血點斑斑。 那是她首回見他拚命。 不要命的打法駭得她失魂發怔、心突突飛跳,都快跳出嗓口。在那時刻,他的一雙漆黑眼睛仿佛變成兩團火,冒著熊熊大火,野蠻狂竄,當真是拿命在拚,拚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韓寶魁試著擺平眉間糾結,沉吟著努力要找個好理由,好半晌,黝臉回復沉靜,他慢條斯理道:「習武吃苦。師父疼你。” 「師父疼我,師哥們疼我。師哥們個個像我親爹,師父是親爺爺!”桂元芳鼓起腮幫子嚷道。她上頭幾位師哥,除他以外,其餘十二位年紀都大到足可當她爹啦!更別提在江湖上縱橫六十載,爾後歸隱山林十餘年,且又雲遊四海十餘年的師父「丹楓老人”了,說不定當她曾曾爺爺,都還挺夠格的。 甫喊完,她忽又唉唉歎氣,乾脆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略臉紅地搔著額角。 「其實……你不說開,我心裡也知曉,反正我資質不美,不是啥兒練武的好料。師父當年救咱倆來『湖莊』,治好你的傷後,他想收你為徒,這才順道收了我。”她不是不滿,她也心存感激,可就是覺得悶氣,好像整個「湖莊”數她最沒用,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師哥們八成想把她養成大戶人家裡的閨女兒。 靜望著她頭頂秀氣的發漩,抿唇不語,似乎透出點兒默認的意味,韓寶魁面容一整,還是發話了。「你小女兒家,用不著拚命習武,總之……有事,我同師哥們會頂著。” 唉!要他安慰人當真難了,連說句謊話哄她開心都不會。桂元芳心底有些小受傷,她確實不是練武的美材,這點兒,她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想通了也就無妨。大師哥還教過她呢,什麼……天生我材必有用,她這根「材”,總是能找到用處,絕不會成了廢材的。 她心緒轉換得好快,原就是提得起、放得下的開闊性子,一旦想過,便海闊天空,不鑽牛角尖兒的。 她揚眉與他深邃眼光對上,驀地噗哧笑出。 韓寶魁眉目一軒,額角跳了跳,不懂小姑娘家的思緒起伏,只得靜靜同她相凝。 「十三哥……”菱唇嚅出揉著依戀的脆音,小姑娘的眸波即便清純稚氣,亦能蕩出多情的隱瀾。 他胸口微震,深目細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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