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娉婷娘子 | 上頁 下頁 |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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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靦腆地垂著小臉。「那、那不算什麼,本就是分內事,是我該做的。」唉,思及那些孤兒寡母、老父、老娘親,她心中又波亂一陣,憐憫之情如投落小石子的湖心,泛漫圈圈漣漪,欲抑難止。 仿佛能感應她此時的心緒,刀義天舉起粗掌慰藉般地拍拍她的頭,沉靜道:「先前周管事給每戶人家先送了一筆安家費用,往後也會依著你所說的來辦,按月撥下小款送至各戶家裡,刀家會照顧他們的。」 「嗯……」她再次低應,聽著他的心音,神魂亦隨那強而有力的鼓動寧定而下,心懷柔軟,沉吟了會兒後,她忽而低語:「我、我想……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好嗎?」 韁繩微扯,刀義天陡地將大馬停在半道上。 咦?怎不動了?她怔了怔,不曉得出了什麼事。 「娉婷。」他驀地出聲喚她。 她方寸一促,因他的口吻聽起來有些嚴峻,猶如語重心長地想訓誡她幾句。 「抬頭看我,娉婷。」他又道。 唉,好,抬頭就抬頭,要她看,她便看。深吸了口氣,她如他所願。 見那張粉頸輕垂的小臉終於由他懷中抬起,柳眼梅腮,宛若芳心暗動,刀義天目光不由得深濃,嘴角微勾,語氣卻極為認真。 「聽好,我很樂意你來跟我商量任何事,你願意把想法說與我知,我很歡喜。 所以,往後你要想同我說什麼,直接說便是,無須這麼小心翼翼的,好嗎?」 慕娉婷臉赭心燙,近近相視,她又記起他火燙的唇溫和輾轉在她雙辦上的力道。他在笑,沖著她溫和地笑著,黝瞳中有異輝竄跳,強勢而神秘。 「我……」不行,聲音好啞,啞得根本不似她的。抿抿唇猛潤喉,她沒察覺擱在他腰側的手越握越緊,把衣料都抓縐了,好半晌才擠出話來。「好。」 刀義天微笑頷首。「你要跟我商量何事?」 別一直看他那雙眼,或者,她腦子才能按常運作。慕娉婷心裡苦笑,秋泓眸子停在他左唇下、近顎骨那道好淡的淺疤,道:「前日探望幾戶遭難的人家,談話間,知道有幾位大嫂和大娘的刺繡功夫不錯,我看過她們繡出的成品,底子極好,只要再點撥些許小細節,要想靠這一手功夫養活一家老小,應不成問題。」 「你想幫她們安排?」他後來才知,他的小娘子不僅會打算盤、記賬本、管倉儲,對一些生意場上慣用的行話亦熟諳得很,這一點教他驚佩萬分。除此之外,她刺繡更是一絕,舉凡新房裡的被面、枕套、床帷,尚有那面喜幛,上頭的鴛鴦花草、雙魚龍鳳等等繡圖,全出子她那雙巧手。 慕娉婷點頭應著,柔聲道:「有一技之長在身,到哪裡都能生活。我可以從慕家布行請兩、三位刺繡師傅來湘陰小住一陣,幫忙盯著大夥兒的繡功,等時機成熟,看她們是要替慕家做事,抑或自個兒經營,都可行的。」 「全依你。這麼做很好。」他無絲毫異議。「只要別教我端坐在桌前,看賬本、打算盤,記那些賬面數和帳底數,要怎麼做全隨你歡喜。」 「賬面數」指的是能攤開讓人瞧、讓人查的賬;「帳底數」則用自家才懂的行話標寫,常用在牽扯較廣、關係複雜的生意上。 他應允得好快,又見他提到賬本時「戒慎恐懼」的模樣,慕娉婷有些兒想笑,秀氣嘴角軟軟翹起。 「沒那麼難的,我看了周管事和幾位賬房先生的記賬,都做得幹淨利落,好容易就抓到重點了,再把咱們自家專用的暗字弄懂、記熟,那些帳就全一目了然了。」 刀義天仰天大歎。「你能,我偏就不能啊!」 「噗——」她忍俊不禁地噗笑,雙頰生蓮,秀美臉容更添麗色。 他幾要瞧癡了,神情變得沉靜,灼人的目光徐徐在她小臉上遊移,似要將她任何細微的神態全然捕捉。 慕娉婷被他的雙眼所深鎖,喉頭熟悉的燥意泛上,胸口顫著,但她並不想避開與他交纏的眸光。 「謝謝你……」柔唇低吐,她眨眨墨睫,溫柔地笑著。 他迷惑地攢眉。「謝我什麼?」該說千恩萬謝的人是他吧! 她仍是笑,搖搖螓首,不知該如何道明,只紅著臉說:「謝很多、很多事。」 謝他的坦白和寬容,讓初嫁來此的她漸漸適應新環境的一切,忐忑不安的心也有依歸。 謝他的信任和支持,能讓她毫無顧慮地道出心中所想,由著她放手去做。 謝他別具深意的、溫柔的笑,也謝他那總教她臉熱心悸、莫之能解的神秘目光,讓她知曉,原來,她也會因男人的一抹笑、一個眼神,便慌亂心神、魂思飄幽…… 還有,她也謝他的「捉弄」,謝他溫厚大掌的牽握和撫觸,謝他的親昵親吻,讓她覺得……唔……或者要成為真正的夫妻,把生米煮成香噴噴的白米飯,過程應該不會太難熬。 為著腦中大膽的想法,她雙頰霞燒,羞歎著把臉重新埋進他懷裡,下巴卻被他的粗指輕扣、扳起,不教她躲避。 「娉婷?」刀義天看著她奇異的神態,尚不知她幾番的心思起伏。 唉唉,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哪兒不瞧,偏往他的嘴瞄去,想移都移不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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