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娉婷娘子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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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貼身丫鬟待她忠心耿耿不說,明就小上她好幾歲,性情卻活脫脫像個老媽子似的,永遠見不得她委屈難受。 大紅花轎持續輕晃地往前行,外頭的迎親喜樂似乎吹奏得更帶勁兒了。 垂下窗簾子,她重新端坐,雙袖捧著擱在膝上祛寒用的小暖爐,冷涼的指尖漸有暖意。 出閣了呀…… 往後,她會是刀家的媳婦,也仍是慕家的女兒,儘管對新身分感到惶惶然,對未曾謀面的另一半心懷忐忑,可日子再如何難熬,也合該有適應的一天吧? 不怕的,娉婷…… 喜帕下的唇瓣抿了抿,她又一次深深吐納,將胸臆中的悶氣吐盡。不怕的……她不怕的…… 折騰大半時辰,迎親隊伍終於在「雲來客棧」落腳。 刀家前來相迎的人早將客棧上上下不打點妥當,一行人把客棧二、三樓的廂房全給包下,並特意撥出一間寬敞潔淨的上等客房,讓新嫁娘好生休息。 慕娉婷頭蓋紅帕,在錦繡丫頭和王媒婆的攙扶下,秀足踏在鋪就一路的紅綢巾上,一步步朝位在二樓的廂房步去。 按習俗,花轎未抵夫家,她一雙簇新的喜彩繡花鞋可不能踩了別人家的地方。 蓮步輕移上到二樓,她眸光雖掩在喜帕下,瞧得不多,也隱約察覺到這「雲來客棧」的房頂挑得極高,一樓是擺滿桌椅的大堂,而樓中有樓,站在二樓的回廊上,她從喜帕底下竟能窺見大堂上的事物。 僅是入城前提供百姓暫歇的一處客棧罷了,也能有這般規模? 她心底有些訝然,待步進房中,王媒婆退出,她讓錦繡扶至床榻上,脫下繡鞋、除去喜帕,周遭擺設映入眼簾後,自然又是一怔。 「小姐,您瞧,這廂房……嗯……還算過得了眼。」錦繡仔細地收妥那方紅頭帕,靈活的眼東瞄西瞧,溜溜地轉著,對房裡舒適又嶄新的佈置翹起可人的唇角,巧鼻皺了皺。「也算他們有心,不過姑爺沒能上咱們家迎親,怎麼都該他錯!小姐明兒個見著姑爺,頭一件就得把這賬算清。總之委屈了小姐,他就不對!」 小丫頭又要開始為她義憤填膺了。慕娉婷抿著唇笑,搖頭悄歎。 「走上一天路,你也累了,不先坐不來好好歇息?」 「不累,我身強體壯呢,小姐又不是不知。」小臉嘻地咧開一抹笑,她手腳利落地替主子脫掉繁複的嫁衣,整齊地折疊著擱在床頭。 慕娉婷淡然彎唇,溫柔地瞅了她一眼。「剩下的我自個兒來就成了,你別忙。」 「小姐要沐浴吧?我吩咐店家燒些熱水過來,順便到廚房討些好茶。您待在房裡,千萬別出去呀!」說著,人已迅速閃到外頭。 慕娉婷不及喚住她,只得苦笑。 錦繡離去,房裡僅剩她一個。 身著中衣,她也不懼地氣寒足,裸著雙腳便走下榻。 她先是步至擱在房中央、用來添暖的小火盆,纖纖十指下意識地攤在那盆火上頭,感覺著它的溫暖。半晌過去,蓮足又淺淺移到窗旁,她無情無緒地推開那扇窗。 窗外,霞紅已褪,天色恰恰介在將沉未沉之際,灰撲撲的天幕透著點兒寶藍冷光,月華輕現,一抹朦朧的半圓輪廓。 湘陰一帶雖靠著大湖,地勢較低,但此時分正是秋冬之交,又入夜在即,風從不知名處挾帶沁涼寒氣,她甫開窗,冷意便撲面、撲身,把适才才溫暖上來的手臉又給拂涼了。 雙肩微聳,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願關窗,藕臂跟著環抱住自個兒,眼睫輕抬,她瞅著遙掛天際的半圓月,思緒幽幽蕩蕩地飄浮,連自心也難問。 正自沉吟間,一樓大堂不知興起何事,叫囂聲與刀劍相交之音激迸而起,即便身處二樓廂房,那打鬥聲仍清楚傳進。 這「雲來客棧」的廂房不大多教迎親的一行人給包下了嗎?莫不是和其它投宿的人家起了衝突吧?竟還掄刀動槍地拼上? 心一驚,慕娉婷也顧不得自個兒是新嫁娘的身分,從床頭的包袱裡隨手抓出一件披風裹身,忙要推開門瞧個究竟。 錦繡正好推門閃了進來,伶俐臉蛋暈紅暈紅的,像是瞧見啥兒新奇事物,興奮得眸子發亮,心兒突突亂跳。 「小姐——哎呀!怎麼光腳踩到地上,都不怕地氣咬人嗎?快把鞋穿著呀!」急嚷著,她忙將提來的茶水擱在桌面上,從包袱裡翻出一雙較素面的繡鞋,硬要自家主子套上,邊叨念:「新娘子的繡花鞋沒進夫家前不能踩了別人的地,錦繡這不是幫您備著另一雙嗎?又沒要您打赤腳。」 記得添披風,倒忘了穿鞋,慕娉婷無暇多說,順著丫頭的意,兩隻裸足一前一後地套入鞋裡,問道:「外頭出事了嗎?我聽見有人打起來。是咱們的人跟旁人起衝突了?」語氣仍持平,但她臉如清雪的模樣與小丫頭紅撲撲的臉色恰成反照。 錦繡拉著她,噗地笑出聲。 「究竟發生何事?怎地不說?」慕娉婷淡蹙柳眉,不理一臉怪相的丫鬟了,身子一旋,又要往門外去。 「小姐別去呀!」 她的纖腰被錦繡從後頭一把抱住,人給拖了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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