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南蠻錦郎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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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應該坐在桌邊,而非躺在榻上。 誰搬移了她?又如何在搬動她之時,全然不驚動她?誰有這樣的能耐? 咬牙,奮力撐坐起來,頭是有點暈,但盤坐在榻上調息一會兒後,那團暈眩終於止息,只是嘴有些不適,並非痛,而是熱熱腫腫的。她舔舔唇瓣,似嘗到不屬於自己的味道,這荒謬狀況讓她微擰眉心,想不通究竟發生阿事。 她下意識環顧,這是鳳錦的寢房,鳳錦的夏被,鳳錦的床榻,她身子驀然一熱,不敢多想,匆急地套上自個兒的鞋。 她佔用了他的床榻,那他人呢? 心懷疑惑,夜風中透出一絲不安,她帶上劍,就著迤邐而進的月光走出房門,尋著竹塢主人的蹤影。 黃竹林內似有動靜! 甫踏進,整個人像掉進氣漩內,她記起之前進南蠻莽林時,也曾遇過相同情況,她以為那是吸入過多瘴氣所產生的幻覺,此時為何重現? 胸前發熱,她本能地伸手按住,發現是掛在頸上的玄鐵令牌散出奇溫。 她強令自己拉長呼息,徐徐吐納問,眼前景物清楚展現—— 月光白到透亮的竹林間,鳳錦散發垂袖,身形單薄。 他面前站著一名鳩衣勁裝的漢子,後者手持長劍。她無法看清對方面容。 是當日莽林裡那群惡徒尋到這兒來嗎? 那人離鳳錦實在太近,男人嗄吼聲傳來,她心頭一震,劍已出鞘。 「走!”直直躍沖到欲要守護之人身前。 高手! 兩劍相擊,她的四十九路禦風劍法快如疾電,以攻為守,又以守為攻,攻守並進,虛中藏實。 她意圖將對方逼出黃竹林。怕竹林中藏有暗手,亦想把敵人引開,離鳳錦越遠越好。她想,鳳錦纖纖公子,文弱可欺,打不贏也跑不遠,若遭挾持就不好,他要落進對方手裡,她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兒,怎麼都得先護住他再說,怎知一交手,對方身手竟如此了得! 她不敢大意,手中長劍舞得更輕靈飛快,常是一招尚未使老,便換招突襲。 師尊說過,她的禦風劍法是同門中練得最好、最精的,盡得她真傳。 她下山歷練,師尊還把禦風寶劍傳給她,要她鋤強扶弱,不丟師門臉面。 師門…… 師門啊…… 只是西海玉靈峰頂之上,師門如今安在? 強大悲傷湧現,像心頭無端端開了一個洞。 那些吃人的痛,急泉般滾滾湧出, 越痛,她劍招越狠,越狠,越輕易喪失自己。 頓時間,劍氣爍爍,月華凜凜,寒光騰騰,沁膚滲骨。 制不住啊!她制伏不住內心悲意,根本要順由它了,把她帶到哪裡算哪裡,都無所謂,一切隨緣方自在,緣盡命絕,再往前一步即是陰曹地府,也無所謂…… 轟隆!砰磅—— 她耳中灌進巨雷,未及意識到那雷響般的聲音是真是幻,劍已脫手,神魂脫離。 她倒下了,被一開始便沉默不語、冷眼觀戰的男人接個正著。 上官淨被震昏過去,頗慘,然,有人比她更慘。 燕影整個被彈飛!宛若地面上生出一堵無形牆,他無知撲上,卻遭自身的衝擊力反噬,彈得他往後飛離好幾尺,僻哩啪啦地掃斷不少根黃竹。 主子心緒波動完全的突如其來,陰晴不定兼之喜怒無常,在自個兒地盤上任情任性地操弄,只是這一回……果真氣得不輕。 在這結界裡,有心人故意操縱,任憑意志再強也撐不過一刻鐘。 本心一亂,腦中思緒隨之扭變,會變得不像自己,或者,不像人,又或者,他原本就非人……他冷汗直流,想到方才的狠鬥。他許久沒遇上強手,這一鬥,只想贏,非贏不可。要贏。要贏。要贏。長劍如此渴血,喉中如此渴血……他在走火入噱魔的邊緣徘徊,若非主子那一震,他已成獸…… 「屬下……該死。”他單膝跪下,低嗓競發顫,並非怕主子責罰,而是他差一點點就迷失本心。 鳳錦冷哼了聲。「你確實該死。”抱著人,他轉身就走。 「鳳主,屬下——嘔!”唉,吐血了。 燕影苦笑,跌坐於地。 就說嘛,他家主子出手怎可能這麼輕…… *** 人在最最脆弱之際,往往最容易顯露本性,也最容易教旁人探到內在底蘊。 上官淨搶進黃竹林,一開始自然是為了護他,以為他再次遭惡徒欺侮,然而,那場架打到最後,她其實忘記初始掀起衝突的原因。 忘記要守護什麼,忘記因何而打,忘記他的存在,忘記……全部忘記…… 燕影也是,但燕影是一心求勝,昔日壓下的嗜血狂欲險些沸騰再起;而她呢,她是一心求死,死志隱隱微微透出,而後,使出的劍招狂態盡出,最後竟只攻不守。 死的念想在她心中發芽了,她或者無所感、無所知,她被自個兒蒙在鼓裡,但那樣的心思確實存在。 混賬東西! 混賬!混賬!她想死?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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