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南蠻錦郎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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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見事甚快,不等主子話音落盡,已拔身疾竄,搶到前頭。 他回首往後瞥,恰見自家主子騰出一袖,揚起,袖中劍指當空而劃,那是咒殺,行雲流水畫出一張無形符咒,罩住僵挺在結界內的那些人。 咒術一下,唰唰唰,那幾把大刀同時砍落,自宮者毫不遲疑,下刀既快又狠,好似那腫脹充血的男性之物多教人厭惡,非徹底砍除不可。 嘶——好、好、好痛啊!連死都不留人全屍啊!饒是身為「第一暗衛”的硬手,也得驚出一背冷汗,憑本能夾緊雙腿。 *** 「哭什麼?” 似乎有誰這麼問她。 沒想哭的,只是倦得很,她好想躺下來,什麼都不想,倘若交睫能眠,深睡而無夢,不知有多好……但……咕嚕咕嚕……咕嚕咕嚕……肚子……好餓……上次進食是什麼時候?她記不得了。餓了,讓她很難「專心”再持續暈厥,尤其陣陣食物香氣選在此時無所忌憚地鑽進鼻間,擾得她不得不醒。 醒來。 還是醒了,莫名保住一條命,沒死。 她望見由榻頂垂掛下來的防蚊紗帳,房中傳出細微動靜,她徐慢轉動螓首,薄薄蚊帳外,白衫男子背對她立在桌邊,似在佈置飯菜。 眉心先是微乎其微一蹙,而後,她記起了,這男子在她倒地時,曾來到身畔。 她腦中還留有那抹雪白餘影,與帳子外的那人漸漸重疊。 那群惡人受傷後,沒再為難他吧?要不,他與她怕是出不了那片深林。 年歲漸長,歷練漸豐,對於藏在人性底下的獸性,她多少有體會,這世間強欺弱、眾淩寡所在多有,不是姑娘家才會遇上那樣的羞辱,連長相俊美的男子也得留神自身安危。更何況,他身形雖頎長,罩在寬大白衫下的身軀像過分單薄了,只長骨頭不生肉似的,腰間系著一條銀帶,舒松輕垮,更顯纖細。 暗歎了口氣,她咬牙,慢吞吞撐坐起來。 腦袋瓜仍舊沉甸甸,她閉眸扶額,暗自調息。 「姑娘若感不適,別急著起身,再多躺一會兒。” 男嗓一如她記憶中那般溫和,感覺防蚊帳子被撩開,男人來到榻邊。 她嘴角先已揚起守禮的笑,抬起頭,邊道:「我已無礙,多謝公子,我——”忽地輕抽一口涼氣,怔住。 好美……小哥哥,你長得真美…… 她記得那些混蛋說過什麼。 他們誇他好看。 但,此時站在面前的男子,他、他的面龐相當古怪,整張臉仿佛被潑過染料,白白紅紅,白的地方少,紅的部分多,且還分深紅、粉紅、淡紅……乍然一見,十分驚心,而那些不均勻的色澤還漫過他的耳、他的頸,不難猜出,他輕衫下的身膚定也不尋常。 她這麼一愣,男子也跟著打住,在她尚不及瞧清他臉上神態,他已微側薄身,轉向一旁,避開她太過直率的眸光。 上官淨,你可以再魯莽些! 行走江湖,外貌較眼前這位白衫公子更奇詭異常的也不是沒遇過,何以震愕若此?雖屬無心,卻亦是傷人啊…… 察覺他欲退離,她不禁懊惱,心急地抓開紗帳,恰一手扯住他的寬袖,兩人皆又一怔。 「我……對不住……”她坦然道歉,放開他的袖。「是我不好,冒犯公子了。” 男子靜佇一會兒,終於道:「無妨,是我錯。我樣貌天生如此,隱居在此地,久到幾要忘記自己這副尊容,而服侍的僕婢又都跟隨身邊多年,他們早習慣我這模樣,姑娘猛然一望,沒嚇得暈厥實屬難得。” 他說得雲淡風輕,嘴角甚至噙笑,低斂的眉目又似有鬱色。 上官淨見了有些難受,不敢再接話,遂問:「是公子救了我,帶我出林嗎?”如此問,多少有套他話的意圖,想確認在林中遭人圍困的究竟是不是他。 他的臉一直側著,沒調回來面對她。 沉默半晌,他略艱澀道:「是姑娘路見不平,相救在下。那些人受傷頗重,全跑了,沒再對我……對我……” 果真是他。 那麼,她在林子裡聽到的那些話,是她神智不清下所導致的幻聽吧? 上官淨暗自苦笑,見他任由幾縷逃出綁束的散發半掩面容,發白的唇抿得太緊了些,她藏在心底的歎息不禁更沉。 「我第一次入南蠻野林,確實太高估自個兒的能耐,幸得遇見公子。” 他又不作聲,似在推估她話中誠意。 終於,他微微又笑,道:「南蠻一帶茂林遍佈,多蛇鼠蟲蟻,瘴氣更能殺人于無形,姑娘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入林前必得口含薄荷涼草,身上佩帶驅蟲香袋。你貿然闖進,也不曉得避開瘴癘之地,這才會出事。”頓了頓,笑意淡收,臉上深淺不一的紅痕一塊兒加深顏色。「只是……我也……我也是……很慶倖姑娘亂闖進去,那些個惡徒全賴姑娘打跑……” 他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挪開目線。 上官淨心臟咚咚兩響,忽地發覺他目光頗為清澈。仔細再看,男人的五官生得其實相當秀氣,細濃雙眉下是一對眼尾微挑的鳳目,挺鼻薄唇,瘦削的兩頰和尖細的下顎,若要論輪廓之纖柔,則較她更像個女兒家。 他這麼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溫文過了頭,只差沒在額上貼著「可欺”二字,若然遇到惡徒,真真只有引頸待戮的分兒啊! 「公子知道那些惡人的來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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