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猛爺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
是蠢蛋才會被氣到流淚,但此刻的她確實蠢,被氣到兩眼酸熱冒汗。 「……是因為孟回嗎?你……你怕我對他……你真以為我會對他……” 「不關孟回的事!”他口氣微凜。 「騙人!” 「總之……明日一早便走。”氣到不行,但實在不懂怎麼吵架,霍清若本能已揮出拳頭,狠狠捶了她家男人兩下,捶得孟冶厚實胸膛砰砰兩響。 不解氣啊不解氣,因他絕對只會悶聲挨她揍、任她捶。 先不說他一身如銅牆鐵壁,她這般拳勁僅夠替他活絡筋骨,傷不了他半分,即便真將他打痛、打傷了,會心疼的也是她而已。 眼淚快要潰堤,這麼愛哭,脾氣又躁,肯定跟她身上的變化大大相關。 不打人了,也懶得再說,她抓著被子重新躺落,再次面朝內壁千喚不一回,而被中的手悄悄、悄悄護在肚腹上,想安慰誰、亦想從誰那邊汲取安慰似。 她自是不知,被她撇棄于身後的男人很苦惱地盯住她腦袋瓜好半晌,聽到她隱忍的低泣聲,他像被帶鉤鐵鍊猛地鞭過一般,渾身顫動。 最後,他將她連人帶被抱住,她沒能掙脫。 這一夜,以為將難入眠,她到底還是流著淚睡沉,因為有丈夫的臂彎和體熱替她擋風寒……氣他,亦心疼他。 大寨裡有人真心待他好,有人終究瞧他不入眼。 老四爺爺是因他義子的身分不願他任族長之職,她多少能懂。 但孟回的惡意又從何而來? 想她尚未遇見他的歲月裡,親生雙親皆喪的他為了那些待他好的孟氏人,究竟吃了多少其他孟氏人所使的悶虧? 不願那些待他好的人為難,所以把苦頭全吞了,漸漸就習慣吃苦,面對刁難一貫地雲淡風輕,但……就是不想他再受欺負啊,心會痛,捨不得他,隱隱約約便悟出道來,原來啊原來,竟有那麼在意他……而太去在意,是不是就不好了? 畢竟,只是「夥伴”罷了,夥伴間牽扯上的情義,還包括他的喜怒哀樂嗎? 然,若不在意,便不會往心裡去,更不會吵這一頓架了,不是嗎? 怎會同他吵呢?亂七八糟都成什麼事了? 她其實……不想跟他吵架啊…… 回西路山中已十來日,元宵剛過,年也算過完了。 一早孫大娘又讓孩子們送來新鮮大白菜和蘿蔔,霍清若在替孫青紮針灸藥時,孫紅也沒閑著,拿著掃帚屋裡屋外幫忙打掃。 瞧完病,霍清若喚小姐弟倆過去淨手,請他們喝煮得軟爛綿滑的紅豆甜湯,湯中各浮著兩大顆芝麻餡的白團兒元宵,是她自個兒摸索著、胡亂搗騰出來的,因年初一就隨丈夫回來,來不及向大寨女人們請教包餡元宵的傳統做法。 瞧兩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咬著有點嚼勁的白團皮,甜湯追加再追加,整鍋都快見底了,她心上籠罩十多日的陰霾多少淡去些。 之後,孫紅跟她一塊兒收拾鍋碗進灶房,出來要喚弟弟回家時,就見在前院玩雪的孫青「啪——”一聲摔倒在雪地上,五體投地趴在一雙大黑靴面前。 男孩抬起頭,盯住那雙對他而言巨大到不像話的黑靴,再沿著套在靴中的兩條長腿往上瞧,看到魁梧高大的男人正面無表情俯視他。 孫紅很喜歡竹籬笆家屋的女主人,像溫柔大姐姐似,教懂她好多事,笑起來總要人心定,但對不苟言笑且拳頭如缽大的男主人,卻頗有忌憚。 一時間,她只曉得定住腳步,愣愣看著。 霍清若離開灶間回到前屋,入眼的就是這幕你看我、我看他的「靜止”景象。 高大的男主人動了,長臂一探,五指抓住男孩背心,拎小貓、狗崽般提起孩子,再輕輕放落地。 孫青兩腿穩穩站住,小臉依舊保持仰望。 男主人頓了頓,手臂再次探去,胡亂撥掉孩子頭上、臉上的細雪。 小臉蛋對他怯怯露笑。 這時孫紅終於回神,緊緊張張喚了弟弟一聲,邊小跑過去。 小小姑娘略僵硬地朝男主人福身行禮,接著回眸見到倚門而立的女主人,她咧嘴笑開,還揮了揮手,這才牽起弟弟的手走出竹籬圍。 旁人待他與對待妻子,總是兩張截然不同的表情,孟冶早已習慣。 但妻子對待旁人跟他若也兩張面孔,那……當真……難熬。 這不,小姐弟剛走,她唇角淺笑便收了,挽著小籃子就要出門。 「去哪裡?”在她走過他身邊時,禁不住問。 「到藥圃而已。”幾味藥藏在深雪底下護鮮,便如農家將大白菜和青首蘿蔔掩在厚厚雪層下保存是一樣的理。答話時,她雙目直視前方,並未看他。 孟冶碰了一個軟釘子,下頭就沒話了,呆杵在原地。 想起他方才對待男孩的模樣,霍清若心不由得一軟,遂淡淡問…… 「孟爺今日都會待在打鐵棚那兒嗎?”孟冶一怔,內心一喜一鬱悶,喜的是妻子願開口多說點話,鬱悶的是她稱他「孟爺”而非「冶哥”,明擺著氣還沒消。 他搖搖頭。「三把鋤頭全加生鐵打上,打鐵棚那兒我已收拾好了……午後會進山裡多砍些柴,山中冬天長,薪柴得多備些。你——” 「嗯。我知道了。孟爺的午飯備在屋內桌上。”拋下話,她拾步往外而去。 被幹晾在原地,孟冶張嘴欲喚,卻艱澀得難以喚出。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