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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陸世平在他懷裡扭動掙扎,躲著他的嘴,斷斷續續擠出話——

  「你……等一下……唔唔……不行,這兒是別人的地方,唔……你消停些啊……欸欸,你這人怎這麼……張狂……」還是被吻了個徹底,吻得她飄飄然、目眩神迷。

  軟在他臂彎裡好半晌,她止不住喘息,燙耳又被他的熱息拂過。

  他笑意灼人,慢騰騰往她耳裡吹氣。

  「雙目稍能視物,我便推敲地走了一趟當日你帶我走過的路線。後院牆內植樹的,只這戶人家,原來是棵杏樹呃……你那時把我壓在樹幹上強吻,我越想越覺這棵杏樹意義重大,瞧見它,就記起你有多喜愛我,癡迷不歇,恨不得將我吞進肚子裡去……」又笑。

  「所以非買下不可。爺的樹怎能種在別人地盤上?所以這座小小宅院已不是別人的地方,是我的地方……」

  陸世平聽得滿身泛紅潮,不甘心低嚷:「那時吻你,也不見你推拒,臉紅紅,心如擂鼓,明明你也喜歡,喜歡到無我不行,還說我癡迷?」

  苗沃萌表情一頓,玉頰火熱,跟著便豁出去了。

  「是了,沒錯,我就是心裡暗喜,無你不行,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我、我……我就這祥!」

  懷裡的姑娘一下子端起姊姊架勢,兩手往他胸腔一推。

  苗三爺沒防她突來這一手,玉背倏地抵在樹幹上,姑娘已猛身而上,如猿攀樹般掛在他身前,嘴湊過來不住地吻他、舔他、啄他、啃他。

  「三爺,咱們是不是該回琴館瞧瞧——呀啊啊——」

  那屋後忽見一人跨出門檻,女兒家本嬌嗓脆甜,嬌聲卻陡地變了調,似嚇得不輕。

  陸世平亦嚇著了,猛地從濃情蜜吻中清醒了幾分,身欲退,苗三爺一雙闊袖卻瞬間纏上,再次將她拖回懷裡。

  他真張狂起來,哪管什麼天時地利與人和!

  她無奈,只好又陷唇舌纏綿,迷濛眸光湛啊湛,昏昏然間投向那道屋門……

  那是林閣老家的小姐無誤吧?

  噢,欸,苗三爺不怕丟臉,她怕呀!他是要吞了她才甘心嗎?

  這下子不只林家小姐撞見了,幾個失蹤的小琴徒也跟著從屋內冒出頭,一顆頭、兩顆頭、三顆頭……全瞠目結舌「觀賞」著。

  她歎氣啊歎氣,乾脆心一橫,眸一閉,什麼都不想,很專心全意地吻回去。

  只是還有一件事,不得不先在內心仰天長嘯——

  怎就沒人告訴她,林家小姐這朵絕世奇葩,原來僅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娃兒?」

  春臨大地。

  苗三爺在帶著未婚妻子上苗家位在江北的溫泉別業拜見雙親之後,甫回太湖即快馬加鞭著手婚事,這一年春始,便趕在大爺、二爺前頭,替苗家『鳳寶莊』和自個兒迎進了新嫁娘一名。

  兒孫的婚事完全遵從太老太爺之意,辦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

  迎娶當天,苗家船隊結滿喜彩、披著紅繡,從湖西至湖東『幽篁館』迎來新浪子,長長船隊迤邐在春光瀲豔的湖面上,紅撲撲的一長列,無比招眼。

  說到新娘子,歲數是有些大,苗三爺娶的是姊妻,但稍微懂琴的人皆知,這樁婚事根本是苗家大得利。

  一來,聽說新娘子雙親早逝、師門簡樸,沒收什麼聘禮。

  二來,新娘子制琴手藝精絕,名琴『洑淚、』『玉石』與『甘露』皆出自她手中,苗三爺花大把銀子買琴,買到最後竟乾脆將制琴女師傅娶回家,往後女師傅巧手所制的每張琴,全歸在苗三爺的『九霄環佩閣』,不花半毛錢,實在……教人眼紅又生氣!

  暮春吋候,苗家『鳳寶莊』再辦『試琴大會』。

  當天,太湖邊上,默林、翠竹林所圈圍出來的大片坡地,各地前來共襄盛舉的琴友們席地落坐於溫柔起伏的草坡上。所攜來的琴不論是自製抑或請人所制,只要願與琴友們分享,便可當眾鼓上一段。

  今年最教人驚訝的琴,名日『春雷』,由苗三爺所鼓,而制琴者……又是那位女師傅!

  呃……不,如今得稱女師傅一聲「苗三夫人」。

  『春雷』色澤偏朱,琴尾卻有焦痕,據聞險些被當作廢柴燒了,琴友們抵不住好奇,紛紛向苗三夫人探聽始末。

  苗三夫人臉紅躊躇,倒是一旁的苗三爺噙著笑,坦坦然代答。

  琴友們才知,原來苗三夫人當時為救『春雷』這方奇木而灼傷雙手,苗三爺不僅贈藥更時時照看,如此日久生情,方才成就這一段良緣。

  「如此說來,這『春雷』琴便是二位的訂情之物了!」

  聽得琴友這話,苗三夫人陸世平仍淡笑不答,苗三爺自是輕鬆自在地把場子接過去搓圓捏扁,說得像他對她那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似的。

  哼,他那時待她可壞了。

  那時的苗三爺疑她、欺她,不斷試探,還害得她兩手傷了又傷,哪來的鍾情相傾心?

  見眾位琴友聽得律津有味,她只好臉紅紅退得遠些。

  有人喜聽她與苗三爺的『情史」,有人則深深、深深仰幕她一手絕藝。

  「試琴大會」上高手雲集,不少識琴亦懂制琴的人過來與她攀談,聊及各自的制琴手法,她聽得雙眸發亮,亦說得暢快淋漓。

  入夜,「試琴大會」早已圓滿收場,陸世平只覺膚底猶竄細細顫慄,白日與幾位琴友談論,真真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很有豁然開朗之感,那興奮之情尚未淡去,灼灼在膚下燒。

  她從竹僮手中接過小託盤,便遣兩孩子回房歇了。

  過小廳,走進裡邊寢房,浴洗過後的苗三爺披散長髮斜臥榻上,原是一幅海棠春睡圖,見她踏進房內,他似睡非睡的美目掀了開,靠著大軟枕撐坐起來。

  陸世平朝他一笑,把託盤暫且擱下,走去幫他重新系妥中衣衣帶,免得袒露胸腔招了風寒。

  苗三爺忽而低柔問:「今日歡喜嗎?」

  她笑意純粹,肩開眼笑。

  「歡喜極了:」略頓又說:「可惜鈽兒沒能過來,要不,她定也歡喜極了。」

  「鈽兒」全名林紫績,正是林閣老家那位才氣級橫的嫡孫小組,如今已拜陸世平為師,學識琴與制琴之藝。

  苗沃萌笑笑領首,一會兒又問:「我瞧盛家那位剛及弱冠的盛小爺,今日似乎一直在你身邊?」

  提到從『楚雲流派』中慢慢辟出蹊徑,而今自成一格的『明月流派』盛家琴,陸世平氣息微促,雙腮生暈,語音掩不住地飄。

  「那位盛爺雖年輕,可懂得好多東西,今兒個多虧他主動過來攀談,要不與會的琴友那麼多,我都不知上哪兒尋他。」

  撫撫胸房,仿佛那方寸鼓動得太激烈,在胸臆內衝撞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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