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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他跟她半點也不相熟才是啊!

  她下意識朝跟在他身後的竹僮們瞥去,兩個小傢伙占著主子目力盡失的便宜,擠眉弄眼對她提示再警告,可惜她著實慧根不足,有看沒有懂。

  她怔怔地看他點著盲杖步近,那張玉雪面容罩著憂心。

  「到底是什麼木頭這般希罕,竟讓露姊兒拚著雙手灼燒也得搶救?」

  水潤長目依舊無著點,偏就有扣人心弦的本事。

  陸世平被他迷得有些昏茫,唇張了張,沒能擠出聲音。

  至於三個小雜役更是一個挨著一個並肩站立,突見主子來到他們這整天便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院子,一下子還真難適應。

  這一方,苗三爺沒等到他要的回應,墨睫微掩,籠霧般的目瞳奇異地斂了斂。

  「去把露姊兒手裡的破木頭拿開,瞧瞧她手傷得如何?」

  他一吩咐,兩名竹僮只得乖乖銜命而來,走到委坐在地上的陸世平面前。

  小夏先動手扯她懷裡熏得焦黑的長形木塊,她搖搖頭,眼底閃著連自個兒也不知的乞求光芒,兩臂收縮,本能想護得更緊一些。

  佟子指指自家主子,一臉糾結,表示他們倆也是聽話辦事。

  「稟報三爺,沒、沒……不是什麼稀罕木頭,只是……只是這塊東西頗實在,拿來當柴燒著實可惜了,能製成小凳子或……或砧板之類啊,物盡其用,這才好不是嗎?」陸世平硬著頭皮急語。

  「是嗎?那我還真想摸摸,究竟有多實在?」猶然是大地逢春般的徐笑。

  沒轍了。

  陸世平細細喘息只得松了兩手。

  當竹僮們取走木頭,那被火熏焦粗糙表面刮過她掌心時,她才意識到掌心灼熱的疼痛。

  輕捧傷手,她眼巴巴地看著竹僮將木頭舉到苗沃萌面前。

  「爺,在這兒。」小夏扶上他的手。

  苗沃萌長指若撫琴一般拂過,指腹尚感覺得到火舌余溫。

  他笑語:「呵,我手感鈍,真摸不出有多實在。這種東西遍地都是,當柴燒正好——」

  話音未盡,他忽地從竹僮手中抽走木頭,狀若隨意地一拋。

  但他「隨意」這麼一丟,恰恰又把木頭丟進火堆裡了!

  「爺!」竹僮們雙雙訝呼,都不知主子是無意,抑或「聽聲辨位」的本事越來越爐火純青了,隨便一擲都能命中!

  「怎麼了?」他一臉不明就裡的表情。

  他的竹僮沒即刻答話,而是又發出更響亮的驚呼,還有小雜役們的抽氣聲和叫聲。他們又叫又罵——

  「露姊兒快放手!袖子都著火了!」

  「你哪根筋沒接上?啊!你魔障了嗎?瘋什麼魔?瘋什麼魔嘛!」

  「快!先用地上的殘雪冰鎮著!二柱,快去提水來!」

  院子裡一團混亂,幾個剛小歇過的廚子、廚娘和雜役們全探身出來,再亂下去,定要驚動整座灶房院子。

  「露姊兒手又灼傷了?」苗沃萌點著盲杖走近,語氣滿是關懷。「這……這怎麼回事?」

  小雜役們見苗三爺和和氣氣的,不顯主子架勢,心於是穩了些,忙將前一刻發生的事誠實以報,說木頭如何從三爺手中飛脫、如何「恰到好處」地掉到火堆裡、火舌又如何卷食木頭,然後木頭又如何被露姊兒拚命搶回來……

  「三爺,露姊兒的手得請大夫瞧瞧,這祥不成的,紅得厲害啊!」小雜役拿開臨時用來冰鎮的雪,見了那傷,直皺眉。「咦?露姊兒瞪我做什麼?我有說錯嗎?這傷,你自個兒看看,有得你疼了!」

  陸世平心口怦怦跳,每一下都在胸臆間衝撞。

  她這是幹什麼?

  此時自問,滿滿苦笑。

  就為了一塊木頭,她從睡夢中驚醒,踉蹌沖出,又不管不顧扒挖火堆……就為一塊木頭啊,就是無法忍受如此的美材被惡待……只是現下在苗三爺面前,她又該怎麼解釋她近似瘋魔的行徑?

  「到我的『鳳鳴北院』吧。我那兒有對付火傷的上好藥膏,你先敷著,能收奇效的。等方總管請來大夫,再幫你診治開藥,兩不耽誤,可好?」

  她搶了木頭後坐在地上,聽到苗三爺關切的話語,鵝蛋臉傻傻抬起。

  他居高臨下,背著冬陽,面龐輪廓鑲著薄光,五官反倒瞧不真切,唯有那雙迷美的眼,瀲濫著某種她描繪不出的幽光,很溫柔的摸樣。

  她歎了氣,在心裡長長、長長地一歎,覺得像陷進泥淖裡,卻不想逃出。

  真糟糕……太糟糕……

  其實該跟他坦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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