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梅香如故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然後是那一戶姓李的獵戶大哥,這一戶姓蘇的鐵匠大叔,再另一戶很會擺弄竹蔑的老農,跟石匠大叔、木匠老爹,還有馴馬馴犬如桌上撚柑一般容易的馴獸師父們……清泉谷中根本是臥虎藏龍!

  再然後,當他發現谷中的木匠老爹和鐵匠大叔有本事打造出兵器馬槊時,簡直喜上眉梢、如獲至寶,後又得知兩位工匠擅使這件兵器,當場都想下跪拜師。

  馬槊是騎兵最厲害的武器,長於矛、重於戟,槊頭鋒刃長可至二十寸,在戰場上遠比普通的槍、矛更具威力,騎兵持槊可衝鋒亦可舞槊橫掃,是一種十分考驗臂力和腰勁的兵器。

  他曾隨少年皇帝在校武場上督軍時見識過,當時就想學,但這件適於衝鋒陷陣的長兵器對於一個領天子親兵、幹陰私勾當的錦衣衛指揮使而言,實在起不了多大好處,他也就未再多想。

  結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呃,不對,他後來還是誠心誠意上門,非常虛心求教,著實費了兩番功夫才讓木匠老爹和鐵匠大叔看到他的決心和意志。

  雖說兩位匠人並未收他為徒,但卻都願意點撥他功夫,傾囊相授,後來更將一把花了三年才合力打造出來的馬槊相贈予他。

  路望舒總覺得除妻子外,其餘的在他眼中都是外人,他若流淚也總是因為事情關乎妻子的緣故,但這一次他目中起霧,霧氣化成淚水,明白是因心中大受感動,如此被兩位長輩真誠相待,反省自身何德何能。

  至於薑守歲這邊,見丈夫很快適應谷中生活,她自是安心歡喜,只是一段香那兒不能全然撒手不管,儘管托了元家大哥和嫂子照看,卻非長久之計。

  於是在成親三個月後,她不得不獨自趕回帝都一趟,老師父們的釀酒功力她雖放心得很,但帝都裡幾樁老主顧們的大生意還是得由她這位大老闆出面才足顯誠意。

  她想有丈夫同行,可是不能夠。

  「督公大人」雖死,卻仍未尋到屍身,已然大婚的弘定帝還拽著此事不肯放手,帝都對於路望舒來說依舊不安全,所以薑守歲寧願與丈夫分隔兩地,也不能忍受他有曝露行蹤、落入險境的可能。

  於是夫妻倆就過起這般生活,相聚一、兩個月再分離個十天半個月,一開始彼此諸多牽掛,後來便從中體悟到何謂「小別勝新婚」,每每分開後再相聚總格外情生意動、熱火燎原。

  離開帝都後,路望舒也非一直待在清泉穀中,每個月仍有幾日會回他的田莊小住,甚至還跟著經驗豐富的農夫老大哥們下田幹活,似是頗喜歡這種「玩泥巴」的活兒,常把自己整成個大泥人模樣。

  春耕時節,泥土柔軟肥沃,秧苗兒成排成排栽下,漫在春風中的土壤泥腥味特別好聞,大口呼吸,有種難以言語的滿足感。

  一陣羅薩的馬蹄聲由遠至近,讓唱和著插秧曲的農人們直起腰板子放眼去看。

  「東家,像有客人上門啊?」

  有人將手搭在眉上再看。「咦,不是客人,看著像似……夫人?」

  「是啊是啊,是夫人沒錯!」

  路望舒這時已停下手邊的事,立在水田裡盯著那道越來越接近的策馬身影。

  「阿舒——」人未到聲先揚,等到了田尾邊上,薑守歲扯緊逼繩停馬,俐落一躍,朝她家男人跑去。

  這一邊,路望舒早就離開田裡,當妻子小跑過來之時,他亦大步迎將上去。

  「阿舒,我從帝都回來啦!原要直奔回清泉穀,但想著順路就過來看看,結果你真的在田莊呢,這樣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阿舒?你、你你別過來!站住,別過來呀!」

  姜守歲本來向前跑,待看清楚丈夫的泥人樣後,立時頓住腳跟,接著再見他堅定且筆直走近,更嚇得她立時倒退。

  都半個月沒見,路望舒怎可能應她所求站住不動!

  他咧嘴露出兩排白牙,在妻子眼中宛如露出獰笑,長腿三步並作兩步朝目標搶進。

  「哇啊啊——不要不要!你全身都是爛泥巴!哇啊!人家的新裙子,特意穿回來給你看,你都還沒看就髒了呀!」

  來不及逃跑,比蠻力更加比不過,男人健臂壓在她的大腿腿後,彎身一頂,像扛米糧那般單肩將她扛起,輕鬆寫意。

  「阿舒!」尖叫,她給起的髮髻快散開,真要披頭散髮了。

  「夫人的新裙子再好看,也比不上夫人這樣好看。」男人低聲說給她聽,輕沉笑聲從胸膛中泄出,感覺無比快活。

  「噢……」心口塌軟,真的不給活路了!她揄起粉拳輕捶他後背一記,最終放棄掙扎。

  於是辛勤勞作的農民們受到犒賞似的看了場「歡喜鬧劇」,目送東家扛著夫人、牽著大馬還不忘吹著口哨,愜意離去。

  姜守歲費了番力氣才把發間和身上的爛泥巴洗去,有幾處已風乾,剝都能剝下一整塊土片,至於遭「荼毒」的新裙子以及男人那一身慘不忍睹的衣褲全被扒了下來,此刻就擱在角落木盆子裡等待清洗。

  「不生氣了,我會把歲兒的新裙子洗乾淨。」夫妻倆一同沐浴,路望舒將妻子攬在懷中,胸膛貼著她的玉背,低首去親她的耳鬢。

  田莊這兒後來有兩名路望舒用得挺順手的少年僕役,只要他住在田莊,兩少年便是他的貼身小僕,負責他的生活起居,洗滌衣物這樣的活當然不用路望舒親自動手,但因為是妻子的衣物,田莊裡沒婢子也沒僕婦,新裙子又是他刻意弄髒的,只好他來洗。

  薑守歲側首親了他一下,表示沒在生氣,但親過後她整個人卻怕癢般縮了縮。「鬍子啦,阿舒的落腮胡搔得人家的臉好癢。」

  她輕揉著他刻意留起的鬍子,不禁笑道:「離開帝都才大半年,你根本像變了個人似的,蓄著落腮胡,皮膚從以往的白皙曬成如今的淡褐色澤,這便算了,自從你跟著木匠老爹和鐵匠大叔練馬槊,都快練成虎背熊腰,衣衫尺寸足足大了兩號呢!」

  男人只是笑,落腮胡襯得一口白牙特別潔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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