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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總之就是很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後來是她越想越覺得對不住他,摸摸鼻子乖乖蹭到他身邊,他不理人,她就一直蹭一直蹭,蹭到他繃不住為止。

  她蹭在他耳邊低柔說:「我說過的,會坦率待你,也要你真誠相待,我心中有疑惑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才不要藏著掖著、無端猜忌……阿舒,我都想好了,倘若你真無良到底,大不了我就陪著你,死後陪你下十八層地獄,跟你一塊兒受苦受罰,我也甘之如飴。」

  不知道哪一句話惹到他,他竟然掉淚給她看,惹得她也跟著哭,想想實在是除了莫名其妙還是莫名其妙。

  後來得到他的據實以告,才知小別業裡的聾啞僕婢們是犯了事,很多是受家族拖累,被抄家後下了大獄,遭受酷刑時所受的傷害,而所謂的「犯了事」不少還是出自于政敵的構陷,這位政敵不是別人,恰恰是太后一党之首——前左相大人甄栩。

  這些年,路望舒在甄栩與太后一党的眼皮子底下救出不少人,有些人選擇遠離帝都重新生活,有些則留在帝都近郊的小別業內,就為了親眼看一看甄栩以及永州甄氏的下場,矮壯僕婦與車夫大叔便是當中的兩位。

  僕婦名為瑤娘,與車夫圖九實是一對夫妻,曾育有一兒,兩位皆識武,聽說當年是某位高官家的門客。

  後來那位高官遭甄栩一黨陷害,落了個抄家滅門的結局。

  瑤娘與圖九當時受高官托孤,欲護著高官家的獨苗逃離帝都,未料夫妻倆雙雙落入甄栩豢養的死士們所設下的陷阱,高官家的獨苗死在眼前,連自個兒年僅十歲的親生兒子亦被當場勒斃。

  而今仇人伏法,夫妻兩人心願得償,更將路望舒視為大恩人,在小別業安然度日的同時亦當起督公大人和姑娘家的「鵲橋」,往來接送兼護衛,十分低調且盡責。

  「瑤娘你喝喝看,挺好喝啊。」薑守歲試過茶飲後,另外倒了杯茶遞到瑤娘面前,後者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卻被她送入眼簾的茶湯所吸引,於是徐徐抬頭,笑未離唇。

  「來……」薑守歲招呼著,主動喂對方喝茶,而瑤娘也願意讓她喂飲,兩人相視而笑。

  「如何?是不是挺好喝的?生津潤喉又止渴呢,是不?」

  讀懂她的唇語,瑤娘贊同地點點頭,跟著再度垂首擦拭手中鋼鏢,可擦著擦著……似乎想到什麼,她略方的面容一抬,對著薑守歲比劃出一連串手勢。

  相處也有一段時候了,薑守歲多少能看懂對方的意思,就著瑤娘俐落變換的手勢道:「瑤娘是問,我既然跟他好在一塊兒,兩人年歲都老大不小,為何不抓緊時間……趕快生個孩子?」

  怎麼今兒個一直被問到生孩子的事?

  薑守歲暗暗苦笑,突然間臉色一變,驀地抓住僕婦的手,後者對著她疑惑地眨眨眼。

  「瑤娘提到生孩子一事,還催著我跟他趕緊生孩子……其實早就知道他並非真太監?」

  「他」指的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瑤娘瞧得懂她在緊張些什麼,又咧嘴一笑,跟著再次比手畫腳。

  待薑守歲看明白了她的解釋之後,只覺一股子刺疼在心間漫開,有些氣息不順。

  瑤娘說,從未見過督公大人生病,唯獨有一次感染風寒,病得頗重,還說那一日督公大人拖著病身來到郊外小別業時,正發著高燒,燒得滿面通紅,他倒下後昏了整整一日夜才張開眼睛。

  圖九年輕時曾習過醫術,懂得一些醫理,那時候幫督公大人把脈診斷,便察覺到他的內息和體質絕無可能是太監之身。

  他們夫妻倆知曉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此事督公大人後來亦是知道的,但彼此留了個底,雙方都沒想戳破。

  薑守歲粗略地比著手勢,邊道:「他當時病了,燒得昏昏沉沉,不能留在宮中養病,很可能會暴露他身上的秘密,他撐持著來到清溪畔的小別業,想來是頗信任瑤娘和圖九大叔的。」想著路望舒當時的處境,心都疼了,幸虧還有人能幫上忙。

  這一邊,瑤娘雙眉微挑,點點頭,一隻掌心拍拍胸口,表示自個兒確實挺值得信任,隨即又比出一個抱著娃娃輕搖的動作,指指薑守歲,再指指自己,最後食指抵在嘴上作出噤聲的舉動。

  薑守歲笑道:「瑤娘是說因為可以信賴,所以要我生娃娃,偷偷生出來,你誰都不告訴,你還要幫我帶娃娃,是嗎?」

  瑤娘再次點頭,拍拍手腕,表示自己很會帶娃娃。

  薑守歲拭掉眼角笑出的潤意,巧肩一垮,略誇張歎氣,「老實說,是挺想生娃娃呀,無奈督公大人不配合,欸,所以還得請大夥兒再等等羅。」

  馬車抵達清溪畔的小別業時,午後的春陽正暖,溪水潺潺間波光粼粼。

  薑守歲熟門熟路踏進這座寧靜的宅子,過回廊,穿過月門,在主院落的寢屋內尋到似乎正犯著春困的督公大人。

  男人應是剛沐浴過,雪白春衫微敞前襟,一頭烏溜溜的發恣意披散,長手長腳的他大剌剌躺在臨窗邊的羅漢榻上,真把自個兒躺出「個「大」字,一本被倒扣的藍皮書冊蓋在他胸前。

  此際,和風與春光從窗外結伴而來,滿室是自然好聞的氣味兒,他五官輪廓與修長身形皆被鑲上淡淡的光,那些光點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正隱隱約約跳動。

  薑守歲輕巧走近,挨在榻邊落坐,先是把他胸前那本書冊收好擱一旁,跟著撩開俊面上的散發,無意間發現他鼻下、頰面與下顎浮出點點青髭,瞧著有些頹廢也格外吸引人。

  忍不住探指去摸,微微的粗糙感輕刮指腹,她抿唇笑了。

  手徐徐往下繼續撫著,松敞的襟口方便她的小手遊走,她摸到他左肩上被刺穿的舊傷,遂拉開他的衣襟,俯身去吻那道傷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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