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鬥玉郎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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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唇不自禁地勾弄了一下,搖了搖頭。是她年歲太輕,把人與人之間的事想得太一廂情願了。 如今,她所剩的想法就單純一個、唯一的一個——希望芸姊歡欣喜樂、無憂無愁。而這幾天他賴在竹塢這兒不走,不可否認,芸姊確實開心。 芸姊開心了,那麼,她便能勉強收斂起對他的怒意,容忍他的存在。她可以。 眼不見為淨。 他留,你走,還不成嗎? 何須勉強自個兒? 耳邊,那聲音帶著嘲弄,忽遠忽近地問著。 你這性子,又哪裡是誰勉強得了? 怎麼?他留下,正合你心意不是? 你不是一股勁兒地對他「逼婚」?他留下,陪伴著芸姊,一男一女多了相處機會,多好啊! 他如今留下了……卻怎麼多出一個你? 那嘲諷陡地尖銳,她手一痛,神魂整個拉扯回來,垂眸瞧去,才知自個兒施力不當,漁網細線朝掌心割過,鮮血已然滲出。 定定瞅著血紅的掌心,她眸子一瞬也不瞬。事情似乎不太對勁兒,可她懶得細思,隱約覺得,想得太清楚對一切無益。 喉裡又漫出怪異的酸澀,她真厭惡這氣味。揚起下巴,她連連做了好幾個深重的吐納,仿佛如此為之,便能用力地吐盡胸中莫名的窒悶。 混賬!混賬!酸什麼酸?她究竟在捨不得什麼啊? 怒意來得兇狠,全然針對自個兒。想也未想,她抬起手往自己臉頰摑來,猛地便是一巴掌。 極痛! 她腦中嗡嗡作響,但痛得好,至少教她的腦子能暫歇一會兒,不去挑動那些她根本不願想的東西。 夜風中,琴曲仍自幽送,她甩了甩頭,有些微晃地立起身,也不先處理好手心上的傷,仍一下下地搖著大櫓,將篷船駛回竹塢邊的岸上。 泊好船隻,她提著魚籠躍下,直接蹲在江邊處理那幾條捕獲的肥魚,去鱗、剖肚、清洗,動作十分純熟。 岸上隨意搭著一座小小土爐,爐中以乾草養著火苗,她將火苗煽燃開來,再添了些枯木枝進去,把魚一隻只架在土爐上燒烤。 鹽和調味的香料尚擱在竹塢裡,她立起身走上浮橋,發現琴音不知何時靜下了,她腳步下意識放輕,推門而進,隔著一幕細竹簾後的臥房傳出朦朧語音。 她該要走開,留給裡邊的男女一個隱密的所在,他們定有許多事要談。但腦子這麼想,雙腿卻不聽使喚,竟屏著氣、一步步踩得更輕地靠近,努力地捕捉簾後的音浪。 一下下就好……她只是想知,他是否改變心意,決定接受她的「逼婚」,去跟芸姊說些體己話、開口向芸姊求親?如此而已。 她僅是想知道這些罷了,真的! 突地意識到自個兒竟奮力地在說服自己,瓜子臉一凜,她重咬了一下唇瓣。 竹簾後的聲音在此時微揚開來,將她的注意力全然吸引過去,她挨近簾邊,透過細縫朝裡邊靜覷著—— 「……馭哥,我喜愛你紫木琴的音色,清潤雅氣,像你這人……」趙芝芸細啞嗓音說得緩慢,帶著笑似的。 「你喜愛,我天天彈給你聽,說不準不出一個月,你就聽厭了、聽煩了,會回過頭來求我別再彈了。」 姑娘被逗笑了,氣息微紊,竟輕咳起來。 青袍身影離開琴案,忙傾近過去,大掌撫順著她的背,溫聲問:「累了?先到床榻上歇一會兒吧?待會兒再喚醒你。」 「嗯……」她由著他托起手臂,在他的扶持下回到榻邊。 寬肩窄腰的青影直接在竹榻旁落坐,藏在簾子外的那對杏目瞧不清趙芝芸的模樣,更無法瞥見司徒馭此時的面容。 「合眼睡吧,我去外頭瞧瞧靈兒,她捕到的魚要不分些給我,我今晚真要鬧肚餓了。」 趙芝芸仍笑,勉強壓下喉中麻癢,那笑音避無可避,仍夾雜著嘶啞。「你總要鬧她。靈兒嘴上這麼說,可這些日你留在竹塢,她哪一回不是把吃食多備了一份?可沒餓著你。」 「靈兒沒餓著我,可她偏心偏得厲害,最大、最好、最美味的永遠沒我的分兒,她把那些全撥到你盤子裡了。」語氣略帶哀怨,即便他背對著,仍可想像出那張俊美無端的臉定是擺出一副無辜可憐樣,企圖博取同情。 悄立在簾外的敖靈兒咬咬軟唇,真想脫下鞋子往他後腦勺砸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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