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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好,聽你一次,咱兒不罵那個渾小子是渾小子。”是太感動了,終於有人願意和自己“平起平坐”。

  老人眨掉眼角淚光,忽地頭一甩,長長白髯搖曳著,堅定地開口宣佈——

  “好!咱兒決定了,咱兒要和大姑娘你結拜,做忘年之交。”

  嗄?!

  竇金寶小口微張,清亮的眼睛眨啊眨的,瞧見老人神情嚴肅,不自覺竟笑了出來。

  呵呵呵,好個忘年之交。

  “你可以喚我名字,小寶、阿寶、金寶兒、小金寶,你自己挑一個。”

  老人聞言,也咧嘴笑開,簡直像個老頑童。

  “那你也要叫咱兒的名字嗎?”

  “好啊,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姓什名啥兒?”

  “咱兒姓年,年忌青。”他抓抓白鬍鬚,呵呵笑道:“你可以喚咱兒小青、阿青、忌青兒、小忌青,你自己挑一個。”

  §第六章 春心若夢

  這兩日,年永春雖然不在,竇金寶仍一早就賴在學堂裡,一邊幫那個白髯老師傅管孩子,一邊則挪出些時間教孩子們練武。

  然而,領著孩童們練了幾招外家功夫,卻被年忌青從頭到尾批評得一無是處,說什麼徒具外招而無內勁,又說什麼練招不練氣、難成大器……

  他踩盤跺到竇金寶首席武術指導的頭上,想當然耳,又被她揮著兩柄八角銅鎚凶回去,可他卻無謂,反而哈哈大笑,笑得白髯都起舞了。

  打打鬧鬧地相處兩天,竇金寶又得出遠門了,這次不為走鑣,而是隨著竇大海往河南開封拜大壽。

  對方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行事一直十分低調,這回會廣邀江湖上的好朋友一聚,除了為老一輩拜夀外,同時,亦要向武林同道宣告新接任的掌門。

  四海鏢局的馬隊東行五日,這一天終於抵達開封,比預期的還快,因此一入城,眾人全翻身下馬,跟著開封大街上的人潮移動。

  “阿爹,那個『陳家太極』的老太爺,當真已經一百歲了嗎?”竇金寶一身淺青色勁裝,雙髻綁著同色緞帶,正眯著眼瞅向落腮胡大漢。

  “什麼陳家?是年家啦!百歲有啥兒稀奇,那位年老太爺是過一百二十歲的大壽。喔,你這丫頭怎麼回事?這些天魂不守舍,莫不是中邪啦?!”竇大海挑起粗眉,回瞪了閨女兒一眼。

  竇金寶心一跳,自個兒明白,她不是中邪,而是幾天前從那個白髯老人口中得知,原來永春師傅是河南開封人氏。

  假若,他真回鄉成親,現下定也在這開封城裡了。

  “『年家太極』嗎?跟師傅同姓耶……”她低喃一聲,腦中微微閃過什麼,又覺得事情不可能會這麼巧合,便將思緒拋在腦後了。

  開封大街上熱鬧非凡,兩旁店家林立,各式攤頭鋪擺,還行一些沿途兜售的小販和雜耍團,更勝九江大街的風光。

  四海眾人正欲在大街上掛牌的“永豐客棧”稍作休息,可尚未踏進客棧大門,忽地頭頂“轟隆”一響,兩張飯桌已然撞破紙窗,從客棧二樓直墜下來——

  “哇!砸死人啦!”

  “媽呀——”

  “危險,快逃啊——”

  驚叫聲四起,靠近永豐客棧的男女老幼全抱頭鼠竄,無奈街上太過擁擠,舉目都是人,一時間根本無處可躲。

  “不怕,小金寶來也!”

  豪氣干雲地一嚷,淺青身影倏地拔地而起,躍得極高,她兩手各握八角銅鎚,一招“八卦連環”,砰砰兩響,中空中的兩張木桌瞬間已碎成千千萬萬片,像下了場木層雨似地。

  “哇——”

  街上百姓們全瞠目瞪著,尚未回過神來,卻又聽見客棧二樓響起打鬥聲,其中還夾雜著姑娘家的清脆叫駡——

  “臭年家、爛年家!你們憑什麼不讓年永勁娶我?!我就是要跟他提親,永勁哥哥答不答應是他自個兒的事,你們憑什麼管?!”

  好奇心使然,竇金寶想躍上去一探究竟,可尚未動作,已被竇大海一把按住肩頭。

  “給咱兒乖乖的。”這兒可不是九江,凡事小心為上。

  就在此時,隨著女子尖叫聲,一火紅身影已自二樓破窗飛出——

  “小心!”跟著是男子的焦急大喚,亦往二樓飛身撲下。

  開封大街上的百姓們早自動讓出一塊小空地,全興味十足地抬頭張望。

  就見那男子後發先至,在半空中抓握紅衣姑娘的肩胛,一個拐手,便將她下墜的身軀托住,繼而雙雙落地。

  “年永瀾你放開!拿開你的髒手!放開、放開、放開!”

  這紅衣姑娘實在壞脾氣,對救命恩人是一陣拳打腳踢,手持軟鞭的她猛力揮過,“颼”地一聲,已甩中男子臉容。

  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金寶見那男子一語不發,只是捂著臉退開,心中正義感驅使,正要替人出頭之際,卻被一個溫朗到極處、又熟悉到極處的聲音搶了先——

  “姚大小姐,我族弟是關心,怕你摔傷了,你怎地蠻橫如此,下手不留情?”

  眾人循聲望去,客棧二樓的破窗又出現一人,他出言責備,一襲秦衫飄然而下,擋在年永瀾和紅衣姑娘之間。

  戲看到這兒,竇大海和眾家鏢師下巴都快掉到胸口,眨眨眼,再眨眨眼——

  那男子長得可真像永春師傅!

  “不是像,他真的是永春師傅。”竇金寶眼眸細眯,回答了竇大海不知不覺呢喃出口的疑問。

  “嗄?”四海的眾位還是很難理解。“可是他怎會出現在河南開封?還有,他他他——他的輕身功夫當真了得啊!”

  內行人看門道,适才那招飄然輕功,教四海鏢局眾人忍不住要拊掌喝采。

  這其中尚有許多牽扯,竇金寶如何能懂?!只覺識得師傅這麼多年,她待他從來坦率、不懂隱瞞;而現下,他近在咫尺,眉目依然、身形依然,仍是淡淡的一襲素衫,可她卻發現……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般知他、解他。

  隱隱約約,心中湧起了一股慌亂感,好似她和他之間生出了一層隔閡,而她極度厭惡這樣的感覺。

  聽完年永春的話,姚大小姐用力抓著軟鞭,冷冷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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