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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阿爹。」說人人到,竇來弟揭開後頭布簾子,心型臉容微微笑著,就如尋常一般,「我聽金寶兒說,阿爹從塞北回來啦,咦?阿男呢?」她慢條斯理地輕問,緩緩踱進大廳。

  「剛踏進鏢局又溜出去啦,說要去修理她的銀槍。」見到閨女兒,竇大海笑得更暢懷,嘴都要咧到耳根後。

  他對她招手,要她坐下,兩手捧著自個兒的茶端到她鼻下。「嘿嘿嘿,來弟乖,喝茶啊。」

  金寶兒适才求她說悄悄話時,也是這個嘴臉。

  竇來弟將茶接了過來,往旁邊小幾一放,似笑非笑的。

  此時,後頭的布簾子二度掀開,就見小金寶兩手抱住關莫語的上臂,硬是拖了出來,邊大聲嚷著——

  「阿爹甭說啦!您想對三姊說的事全教咱兒給講啦!快幫忙瞧瞧關師傅,他八成中暑了,要不就是吃壞肚子!」

  她天生力大,非比尋常,不由分說已將關莫語塞進太師椅裡,還在旁邊跳得像只潑猴。

  「唉,這些天熱得難受,傻二和阿俊前天也中暑,來來,壓他人中,這一招肯定有效。」邊說著,雲姨立馬站起,撩起衣袖就要過去。

  「中暑當然要刮痧放血!」竇大海聲音洪亮,當機立斷的,沖著竇來弟便道:「快,幫他把上衣脫掉,咱兒用杯蓋幫他刮刮,一會兒就舒暢啦!」

  結果,竇大海、雲姨和小金寶全擠在關莫語身邊七嘴八舌,連練武場上幾位相互喂招的鏢師都暫停練習,轉頭瞧著。

  就竇來弟一個沒動作,只抿了抿唇,直勾勾瞪著臉色略白的關莫語,後者真是有口難言,他目光在喧嚷中與她相接,露出苦苦一笑。

  「各位,我沒事,好得很。」抓到機會,關莫語趕緊澄清,見眾人仍瞪大眼睛瞅著,他又苦笑,「真的沒事,我沒中暑,更沒吃壞肚子。」

  「可是你剛才臉好白,咱兒都以為關師傅要暈了!」小金寶的圓臉陡地湊到他面前,眯著眼仔細觀察。

  「唔……是嗎?」搔搔頭,有點含糊其詞。

  「竇金寶,你一定要沒事找事嗎?!」這壞習性,總是不弄清楚就搞得雞飛狗跳的。雲姨柳眉打結,忍不住擦腰一吼。

  「呃……呵呵呵,沒事、大家都沒事,你們談吧,愛談多久就談多久,別來理咱兒,呵呵呵……金寶兒去也!」邊說邊退,退到練武場,她忽地轉身,一溜煙地跑掉了。

  大廳的狀況終於安穩下來。

  靜了靜,四個人都沒說話,關莫語突然僵硬地開口——

  「你、你們慢談,城西王員外有件鏢物托保,我過去瞧瞧,若無問題,也得回去整理包袱準備出發。」

  他不住竇家,四年前便在鏢局附近的小巷裡租下一間民房。

  「等等,關師傅別走啊!」

  正要起身離去,卻被竇大海出聲制止,他再度坐進太師椅裡,心中沒來由地生出強烈的排斤,咬牙忍住,兩邊額際的太陽穴明顯跳動著,而一張峻顏竟較适才更白上幾分。

  他在幹什麼?!內心自問,他還是苦笑,就是不知自己到底想幹什麼。

  「竇爺有何要事?」深深呼吸,暗暗調息,他嘴角仍保持慣有的徐緩。

  竇大海哪裡知道他的異常,撫著黑胡,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呵呵地道:「事還真得關師傅幫忙不可了。有點兒說來話長,不過咱兒就長話短說,咱兒在塞北替來弟訂了一門親,想把她嫁給那個蒙族族長齊吾爾,這樁婚配真是天作之合、天成佳偶、天衣無縫,只是咱兒想要來弟明日就動身上塞北去,九江的夏熱得教人心浮氣躁,可塞北那兒的天氣正好,呵呵呵……他們小倆口趁著好時節多親近親近,秋風一到,咱們竇家又可以嫁閨女兒啦!」

  他算盤打得響叮噹,腦中現出一幕又一幕的完美畫面,哪還注意得到竇來弟輕成峰巒的眉心、和關莫語額上隱隱浮起的青筋。

  聞言,關莫語斂下眉目,按捺胸臆間那股煩躁,突覺四周的空氣稀薄起來,他難過地咳了咳,勉強自己開口:「竇爺的意思是——」

  竇大海笑眯著眼又說——

  「你和來弟常一塊兒走鏢,她此去塞北,鏢局裡又少了一個人手,一些本由她負責的事務可能得請你多看著點兒,不過咱兒不會虧待你的,薪酬方面定會多添上去,還會儘快找人幫你分擔,唉……為咱們家來弟婚姻幸福著想,還請關師傅多多幫忙啦!」

  「阿爹,您都不問問我的意見嗎?」一直靜觀著的竇來弟終於說話,聲音柔軟,不急不躁的。

  她是這次話題裡真正的主角,卻從頭開始就一副無謂的模樣,彷佛事不關己。

  「我跟齊吾爾又不熟,談話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完,嫁得那麼遠,要是他欺負我、惹我生氣,想回娘家哭訴的話,還得騎上好幾天的馬,等騎回四海來,說不定氣早消了,又得騎著馬回去,累不累翻了?」

  姑娘家論及婚嫁常是滿面羞紅,絞著十指,下巴垂到胸口,然後支支台吾地來一句「嗯……全憑爹娘作主」,接著巧肩一扭,奔進自個兒閨房裡躲著。

  無奈,四海竇三不是尋常姑娘,談婚嫁跟談生意似的。

  竇大海似乎聽到一件極其好笑的事,「噗嗤」一聲,落腮胡都沾上自己的口沫兒了。

  「人家欺負你?!呵呵……你別去欺負人家就阿彌陀佛、三生有幸啦!也不想想那性子像誰,哪兒輪得到旁人欺負?」這話意有所指,沒來由惹著了一旁的美婦。

  「姊夫說這話什麼意思?」有道是語氣越軟,危機越大。

  竇大海脖子瞬間一縮。「什麼什麼意思?咱兒還能有啥兒意思?這不正在詢問關師傅的意思嗎?」一串兒像繞口令似的,吞吞口水又說:「關師傅若是點頭幫了這個忙,來弟今晚便能將行囊整理妥當,明兒個就開始放大假,直奔塞北和齊吾爾培養感情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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