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來觀莫語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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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廊下的小天井多好,雖然蟬聲不絕,至於微風,若是老天心情好,還會帶著淡淡香氣,也不知是打哪兒吹來的。 「關莫語,你好吵……」竇來弟勉強地坐直身軀、伸伸懶腰,秀氣地打著呵欠,眸子一掀,就見男人逆光蹲在面前,離得好近。 「不熱嗎?瞧你額上都是汗。」 熱,當然熱,她是熱暈了吧?! 一時間,她看不清那張面容,感覺他似乎在笑,兩道目光神俊地投在她身上。 心猛震,像被誰用力地扯動,而腦中激光劃過—— 怪呵!她眉心皺著,甩甩頭再次瞧去,卻覺他的眼……他的眼呵……深刻黝黑、似曾相識,和四年前的月夜下,大明湖畔的那對男性眼神竟如此雷同?! 「怎麼?我頭上長角了嗎?」關莫語豈知她心中轉折,以為她尚未完全清醒。 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男子,竇來弟唇掀動,不太確定想說些什麼,因為腦中好生紊亂。 「不會真中暑吧?」他眉峰輕皺,大掌已伸來碰觸她的額和頰。 「我沒事。」竇來弟拉開他的手,眸子還是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忽地,心型臉容綻出一朵笑,淺淺蕩漾,「我剛剛真睡著,還作了一個夢。」 關莫語收回手,興然地點點頭,「是嗎?夢見什麼了?」邊問,他學她落坐在廊簷下的臺階上。 「我夢見了和你走的第一趟鏢,那一年在濟南府大明湖畔,你記不記得?」 他十指交握,沉吟了會兒,聲音持平,「嗯……我還記得托鏢的是一位巡撫大人,姓朱。」 「呵,他的烏紗帽早被摘下啦。你忘了嗎?咱們把鏢物送達後,當晚朱府便遭偷兒光顧,把御賜的羊脂玉如意給弄丟了。後來這事不知怎地傳到皇上耳裡,京城下令追查,牽扯甚廣,連帶把那姓朱的醜事全揭了,最後弄得龍顏大怒,擬一道旨意把他在濟南的家產全給抄啦。」心型臉兒擱在膝頭,她瞄了他一眼,看見陽光鑲在他峻頰上。 關莫語抿著唇並未說話,神情難解,他常是這個模樣,讓人摸不著邊際。 算一算,他進四海都已四個年頭,自那年與他一塊兒押鏢,兩個人好像被條無形的繩子系住似的,她出外走鏢,必定有他隨行,而反之亦然。 剛開始,說是為了助他儘早瞭解四海的環境和鏢局的運作狀況,到得後來,兩人卻被視為一體,成為再自然不過的事。 但,她還是摸不清他的底。 可阿爹就欣賞他這一點,說他沉穩有謀、年輕有為,是姑娘家託付終身的好對象,當然,他還是阿爹有酒同歡的好夥伴。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知道是誰偷走那對玉如意。」她眨眼笑著,軟軟地問,「你想不想知道?」 聞言,他轉過頭來,濃密的眼睫微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跟你我扯不上半點干係,知道與否並不重要。」 「是呀,是不重要。」竇來弟一手支起臉蛋。 她是個大姑娘了,這四年來身高雖沒抽長多少,但眉宇間更添嫵媚風情,竇大海常說她是六姊妹裡最像娘親的一個,若換下勁裝,改著宮衫,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哪家的金枝王葉,纖秀得只能撫琴撲蝴蝶。他心裡讚歎著。 撩開頰上的髮絲,她清清喉嚨又道:「夏日難得涼風,鏢局難得清閒,多麼難得的午後,唉,我這是在跟你閒聊,又不是談什麼軍機大事,作啥兒這般嚴肅呀?」 關莫語輕唔一聲,選擇聆聽,他淡淡地道:「你說吧,是誰偷走那對玉如意?」 這會兒,竇來弟反倒不回答了,看得一旁的男人渾身不對勁兒,才慢條斯理地啟口—— 「若我說……是巫山青龍寨的大頭目趁夜取走的,我還和他說了好些話,瞧見江湖傳說中的那張黥面,你信是不信?」 她確實夢見了,記起那黥面男子說的後會有期,而忽忽四年,卻未再見。 關莫語竟是笑出聲來,邊搖著頭。 「這說不過去,巫山離濟南甚是遙遠,他青龍寨專幹大買賣,怎可能迢迢千里,只為一對玉如意?」 竇來弟不服氣地輕哼,「你不信?」 「信是如何?不信又能如何?」他扭動頸項舒松關節,微微笑著,「黥面青龍早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些年來,巫山青龍寨聽說都由二寨主把持,官府幾次圍剿都沒能成功,這寨主之位遲早要被人奪去。」 抿著唇靜默半晌,竇來弟俏皮地輕皺鼻頭,忽地問著—— 「關莫語,你說……他跑哪兒去了?」 被問話的男子怔了怔,跟著沉默下來,那神態是耐人尋味的。 一會兒後,他才答道,「誰知道呢?說不定他良心發現,決定金盆洗手;也說不定他被誰殺了,曝屍在某處荒野,任野狗吞食;更說不定他被手下囚禁起來、或者大病不起,才把寨中事務交由他人代管,嗯……最有可能的是他看上了某家的姑娘,像只綿羊般地跟在那姑娘的身旁。」 她瞅著他,他也瞅著她,微風軟綿綿又懶洋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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