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來觀莫語 | 上頁 下頁


  「喂!關莫……」望著男子沒入人群的背影,竇來弟聲音陡止,不懂自己喚住他作什麼?

  兩人僅是萍水相逢,是爛漫春日裡一段小小的插曲,真要說來,只比陌生人熟那麼一點點,喚住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她好笑地甩甩頭,抬起腳將幾顆小石子踢進湖中,濺起好幾朵水花兒。

  「三姊三姊!瞧啊!我厲害不?!呵呵呵呵……」此時,小金寶奮力擠出樹下人潮,咚咚咚地朝這兒跑來,雙臂裡捧得滿滿的。

  「我連投十八輪的箭,每一支都投進壺口了,很厲害是不?呵呵呵呵……咦?那個關莫語呢?跑哪兒去啦?」她四下張望著。

  「人家沒空理睬咱們,揮手拂袖,瀟灑離去也。」竇來弟雙臂抱胸,說得雲淡風輕,全然無謂。

  「唉唉,我還想請他吃麥芽糖哩,怎麼說走便走,太不夠意思啦!」

  竇來弟沒作回應,垂頸睨了眼她懷裡雜七雜八的戰利品,有紙鳶幾隻、紮花風車數把、麥芽糖少說也有三十支,再加上十來串臘腸、兩條鹹魚和她肩上披的一塊虎皮、頭上戴的一頂羌皮帽,唉……快把人家給搜括殆盡了。

  搖了搖頭,她了然地道:「你呵,又害得擺攤的大叔邊哭邊跪地求你走,對不對?」

  「呵……」小金寶憨笑,臉蛋紅撲撲,「三姊,給我五兩銀子。」

  「幹啥?」

  「呵呵,給那個大叔囉,他臉色發青,都快厥過去了,很可憐耶。」

  竇來弟猛地敲了她一記爆栗,見她疼得哀哀叫,冷哼著道:「遇上你這小煞星,弄得血本無歸、傾家蕩產,不可憐也難。」

  「嗚嗚嗚……人家是小煞星,那三姊肯定就是大煞星,還是金光閃閃的那一種……」小金寶揪著眉,撇撇嘴,胡亂嘟噥著,「沒頭沒腦就端出本事,把人整得七葷八素、暗無天日的,唔……全是跟雲姨學的……」

  「你嘰嘰咕咕說什麼來著?」竇來弟兩手自然地支在腰上,放軟音調,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沒、沒有!我啥兒都沒說!」

  「我聽見了,你說我壞話。」

  「沒有沒有!哇——」見竇來弟抬起手又要來記狠敲,小金寶嚇得拔腿就跑,懷裡的麥芽糖東掉一支、西落一根的,越來越少,不是被其他的孩子拾去,就是被大人給踩了,真是痛心疾首啊。

  「嗚嗚嗚……可憐的阿寶、可憐的麥芽糖、可憐的關莫語呵!」

  「胡嚷嚷什麼?又關關莫語啥兒事了?!」竇來弟瞪大美眸,追人的步伐陡地頓下。

  藉著幾個遊人作屏障,小金寶放膽嚷著,「怎麼不相干啦?!肯定是三姊把人家嚇跑的!嗚嗚嗚…………好可憐……」

  「竇金寶,有種別跑!」

  「呵呵呵……」又不是阿呆,不跑幹啥兒?!等著吃爆栗啊?!

  黥面青龍

  月兒在杏樹梢頭露出半個臉蛋,銀輝抹亮了高掛在大門上的烏木牌匾,「名揚四海」四個燦金大字,在夜中依然顯眼。

  兩扇紅漆大門緊閉著,他立在門外,眯起雙目瞄了眼那塊牌匾,蒙在黑布下的唇微微勾勒。

  此一時際,幾條巷外隱隱約約傳來狗吠,接著是打更聲響。

  這個夜,月不黑、風不高的,實在不好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可也真沒辦法了。

  蒙面下的唇又揚,他隨即拔身而起,精勁的身影俐落地翻過石牆,無聲無息地落在裡頭那片寬廣的練武場上。

  在原地靜待不動,側耳傾聽,目光迅速地掃視四周,確定未驚動什麼,他忽地提氣疾奔,身形如風地閃進開放式大廳,從後方的門竄進內院。

  空氣裡不太尋常,他認得,是熬煮冬青葉才有的氣味兒,帶著點辛辣,微微嗆鼻。

  先是一頓,見到廊簷下擺著一隻大缸,他兩腳竟不自覺地移了過去,探出兩指撥撈,從深色染汁中隨意地勾起一條手巾。

  「唔……」要緊事不做,他在幹什麼啊?!

  缸裡的染汁泛著光,他倏地彈掉沾手的汁液,眼一抬,對著那輪明月皺眉。

  今兒個的月娘存心同他作對似的,光輝清明也就作罷,還從外頭一路跟著移到內院來,無辜地懸在小小的天井上。

  瞥見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地上,他心中陡凜,而直覺向來奇准,寒毛已然豎起,發出嚴重警告。

  不好!

  「留下吧!」頓時,夜的寧靜失去平衡。

  他聽見女兒家響亮一喝,正欲回身,後背陡然涼冷,感覺銳器夾帶著勁力逼迫而來。

  未及多想,他俯身避開,接著右腿大迴旋,準確無比地踢開對方兵器,忽然間「砰磅」巨響,他身旁的大染缸竟被踢偏準頭的兵器擊個正著,當場上演了一出「司馬光打破水缸救同夥」的戲碼,青色染汁嘩啦啦地奔泄,沖出一大缸的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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