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得來有情男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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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傳出椅子拖行的聲響。 「我要坐得離你遠些。」李游龍還是笑,終於說出他想知道的,「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阿男很好,半點傷也沒有,你把她護得緊緊的,還能有什麼傷?她比你早醒,吃了一大碗藥粥,還喝了一大壺羊奶,我泰山大人對你真是銘感五內,你就沒瞧見他抱著阿男涕淚縱橫的模樣,真是教人感動啊。」 「她跟我跳進陷阱,是我的錯,我護她自是理所當然。」 「只是這樣嗎?」李游龍嘿嘿地笑了兩聲,「你說,嗯……覺下覺得,阿男和你可不可能發展成帶弟和我這樣?」 此話一出,站在門外的她心跳飛急,雙頰霞紅,小手揪在胸口上,切切地等著接續的答覆。 忽然── 「李游龍,你吃飽撐著嗎?快回你親親身邊去吧,別在這兒嘍唆。」齊吾爾粗魯地道。 「好好。不嘍唆。」他腳步往門口走來,沒幾步又折了回去,「喂,我只是有感而發,不說不痛快哩。想當時我和帶弟在鄱陽湖畔遇上刁錦紅,我天不怕、地不怕,可那時心裡當真害怕帶弟會受傷,為了護她,我被刁錦紅一掌打進湖裡時,帶弟是不諳水性的,卻咚地一頭跳進湖裡救我。 「唉……你都不覺得這樣的感情很類似嗎?阿男見你掉進流沙,想也沒想就跟著跳了,然後你為了護她,又差些脫掉一層皮,就這麼護過來、護過去,護過來、再護過去,最後就變成愛過來、愛過去,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靜默片刻,齊吾爾聲音持平,「那又能如何?」 「當然是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明天一早,立即向我泰山大人提親。」 門外,竇德男幾乎站不住腳,闔上雙眸,她喘著氣,整個人靠在牆邊,腦海中的思緒不斷湧出。 倘若,他明日真的主動向阿爹提親,那……阿爹今晚同她提過想將三姊許配給他的事,就不會再困擾著她,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然而,他真是喜愛她嗎? 他說,他體內有一隻獸,當心中有了喜愛的人或物,自覺一醒,獸也將被喚醒,會唆使人全然地順遂欲望。 他的自覺指的是心中有她嗎? 「我和她差了十三歲,對她而言,我太老了。」房中,那男子如是說。 李游龍聞言,哈哈大笑。「別再說這種荒唐的藉口,編點兒新詞吧。你再不好好把握,我泰山大人真要比照他家大閨女比武招親的方式,把阿男給嫁掉的,屆時你就真的欲哭無淚。」道完,他打開門就往外走。 竇德男縮在一旁陰影裡不動,靜看著他大步離去。 她抬頭望著夜空,藥王牧場的月似乎別有一番風情,一時間,記憶回到九江四海、後院廚房外的小小天井,那個夜晚,她和他並肩坐在廓下,那時的月也是這樣的明亮而溫柔。 鼓起勇氣,她立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推開他的房門,以為已輕盈盈地不發聲響,才剛至床榻旁,他原本面向裡邊的臉容倏地轉了過來。 一時間電光石火,兩人皆是怔然不已。 竇德男坐了下來,在他灼熱的注視下緩緩伸出小手,揭開輕覆著他整片背脊的薄紗,一瞧,她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眼眶瞬間發熱,兩顆淚珠硬是滾了下來。 「不是很嚴重,幾天就會好的。」他急著解釋,直覺想安慰她,見她為他落淚,他心中有著矛盾的歡愉。 「裂了這麼多口子,像被鞭子狠狠抽過,還說不嚴重?!」那片寬背幾無完膚,她心痛低喊,擦掉淚,瞪了他一眼。 他微微笑著,目瞳幽然。「總比你跟著我死在地底黑洞裡好。」 經歷過那一段,他對她道出最深沉、最醜陋的秘密,將自己完全赤裸地攤在她面前,懷著深切的恐懼,感覺自己像是最最低等的水蛭,一旦曝曬在陽光下,唯有死路。跟著,她的傾慕就要轉為蔑視,他是這人世裡最愚蠢的人。 她深深吸氣,有好多話想對他說,腦中紛亂無比,竟不知從何說起。 「這麼晚,你不應該來這裡。」他道,嘴角掛著自嘲的弧度。「我雖有傷在身,若要傷害你,也不是難事……你該要離我遠一些。」 「我知道你不會傷我。」即便毒蛇咒無法可解,她相信他仍有堅強的意志力足以對抗。 他不語,定定瞅著她,似在評估著什麼。 「你來這兒究竟想做什麼?」半晌,他忽地這麼問她,心臟因她的接近又開始變得不規律,他真怕那種超脫控制的感覺再度浮現。 自從對她有了認知,那感覺說來就來,在地底黑洞中那一次是目前最嚴重的「病發」狀況,她若再繼續靠近他、撩撥他,他不敢保證下會有更嚴重的第二次。 他的語氣有些傷人,竇德男努力地寧定下來,整理思緒。 「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她緩聲說著。 「談什麼?」他問,隨即又是嘲弄的笑,「我的事你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我甚至不是人,我體內養著蠱咒。那一夜,我或者什麼事?都做了,親手殺掉阿兄,強佔自己的阿嫂,我可能什麼都做了。」 「那麼,我們在地底黑洞中,你為什麼有能力克制自己?」問這些話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她從來不是膽小的姑娘,儘管臉泛桃紅,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不傷害你,阿男……你會恨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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