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劍會英雄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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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壇飲酒的動作微頓,眉眼深邃,似是思索著,半晌才道:「招弟,明日,我得走了。」 聞言,招弟動也不動,仍瞧著他不放,眼中光輝微微一黯,她幽幽歎息:「你不等阿爹回來嗎?他若沒見到你,又要吹鬍子瞪眼睛。」 「我耽擱太久了,馬賊幫的事得徹底處理,等事務一完,我會再來瞧你。」 他不這麼說也算了,偏偏提及,招弟抿了抿唇,略帶幽怨地道:「你、你總這麼說,可要見到你的面,同你說說話,又得等到明年蟬鳴時節……這回若非我受傷,你也不會留下的,你、你……」明知他遲早要離開,明知二人相見又得等到來年夏季,明知無力改變,還要試著去求,但知道歸知道,心還是痛,還是難過。 吸了吸鼻子,她斂下眼睫:「大哥……對不起,我、我很失態。」 即模樣我見猶憐,原本秀挺的雙眉落寞地低垂,薄唇兒很著好緊,輕輕顫動,像強忍著什麼,不敢放縱。 鷹雄瞧著,心跟著擰了,這一刻,回憶如潮,一幕幕在腦海中走過,想起在仙霞嶺隘口初遇,他讓一個小姑娘的英氣膽識所折服,原來早在那一年,她已經在他心底撒播、漸漸萌芽。 但,他能給她什麼?他自問了一個晚上、推敲了一個晚上,心中沒有正面的答案。此時她在眼前,面容這般可憐,欲言又止、目中含光,他還能堅持什麼?所有的疑問和答案都被粉碎了,他只剩一顆心,鐵漢亦有柔情。 放下酒罈子,他悄悄地伸過一手,悄悄地握住她的,低聲道:「招弟,我一定會回來,我保證,絕不會等到來年夏季。」那小手微冷,他大掌摩擦揉弄著,想將溫暖渡給她。 招弟滿心顫抖,輕輕抬起頭來,掀了幾次唇,終於說出話來:「大哥,是我任性……我知道你有好多事要處理,很忙的,我雖萬分想與你見面,想、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陪你喝酒說話,卻知難以做到,如今一年見上一回,我該知足的……你別為了安慰我,想要我歡喜,又迢迢遠路地趕回……是我在使小性兒,你別理會我。」 「怎能不理?你是我、是我……」「義妹」二字已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忽地不語,只是定定地瞧著,月光溫柔似水,在她面頰上舞動。他上身像被施了法術似的,緩慢又迷惑地向前傾去,聞到她的發香、望著那對美眸放大再放大,她的紅唇潤澤,欲言又止的 「大哥……」唇瓣嚅動,羞澀蕩漾。鷹雄陡地清醒。 兩張臉幾要貼上,他驚覺到自己的動作,趕忙放開她的手,直起上身,适才若有些醉酒,現下也退得煙消雲散了。 他心中對她生出原始的渴望,如今知道自己的情感,那般的渴望已無力壓抑,直想將她緊抱在懷中,聞著她膚上的馨香,而姑娘的紅唇如同絕頂佳釀,教他多想密密吻住,好好品嘗。 招弟臉蛋驀地紅了,又燒又燙,隱約感覺到兩人間就要發生些什麼,暗暗期待著,他卻霍然抽離,攪得她方寸大亂,偏不敢追問。 二人都在整理思緒,半晌,鷹雄假咳了咳,略艱澀地道。 「招弟……你相信我,等事情處理完,我一定再回九江,因這裡……這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得處理,我、我……」他向來豪邁大膽,誰知遇上情字,竟也吞吞吐吐起來。未了,他歎了口氣: 「其實,我一直想教你幾套武藝,相識以來,一直苦無適當時機,下回我來時,你的傷也復原了,我把功夫教你。」眼下先將雜務全解決了,他還得回溫州一趟,將龍吟劍送回,拜見義父義母。等手邊的事完了,他會來九江,向她好好表白,並設法贏來姑娘的愛。 招弟心情尚未平復,垂著眉眼,小手交相擰著衣袖。聽他言語,語氣堅定,低沉溫柔,她咬了咬唇,終是緩緩露笑。 「你能來,多留個幾天,我、我心裡頭就歡喜了,能不能學功夫倒是其次,我學得再多,也打不過大哥的。」後頭的話帶著玩笑,將适才曖昧尷尬的氣氛退卻不少。 他揚眉,雙目照照生輝。「你跟我比武打架,我總是讓著你,你劍招揮上,我不敢蹲下,你攻下盤,我不跳開,總是教你贏,好不好?」 招弟眨了眨大眼。「那還叫比武嗎?更何況……我也不會這樣待你的。」 鷹雄低沉地笑出聲來,瞧那模樣,招弟唇角亦跟著揚起,相視而笑。 「大哥,這一次,你就要回溫州安家堡嗎?」她輕聲問。 「是。」男子頷首。 她點點頭,繼而道:「你幫我向安家堡的人問候一聲,在臨水的墓塚前,也代招弟祭一杯水酒,好不好?」 他再次頷首,帶著深意,靜瞅著。 招弟幽然微笑,退出一聲輕歎,小小腦袋瓜傾靠過來,抵在他的上臂。 「大哥……你願望已成,我心中真為你歡喜……」 那男子未再言語,如道自己還深藏著一個想望,這月夜這麼溫柔,他放任著,讓那無形的情絲纏繞過來,將兩人緊緊系在一塊兒。 鷹雄這一走,夏去秋來,而後楓紅落盡,枯葉滿林,鄱陽湖上給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冬已來臨。 四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招弟而言,一切原本尋常至極,日子仍平順滑過,只是心裡念著一個人,想他是否已回溫州團圓?是否以兩柄寶劍弔祭了臨水墓 的二抹亡魂?那一夜,他信誓旦旦,在來年夏季之前,定會再上九江瞧她,而這個承諾,讓心加倍浮動,教她期盼不已。 然後,一件說不上是喜、是憂的事就這麼發生了,擾亂四海鏢局原有的步調,把竇大海為人爹親的職責全盤引出。 原因皆出在某一吉祥好日,九江大戶之一的王員外嫁閨女兒,四海鏢局竇家自是被列在貴客之列,竇大海領著幾位師傅代表出席,歡歡喜喜出門,卻頂著一張臭臉回來,旁敲側擊之下,才知他剛到喜宴現場,送上賀禮,屁股尚未坐熱,九江的八大媒婆一湧而上,將他團團包圍,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什麼城東的趙公子如何如何,城西的李公子這般這般,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狠狠大喝一聲,才逼退眾家媒婆。 可事情到了這兒,話題又轉,那幾位媒人婆眼見賺不到竇家紅包,說的話也就不太好聽啦!道竇大海是個惡爹爹,霸著閨女兒不放,要她們一輩子走鏢別嫁人。這罪名重得難以負荷,他可擔不起,人家是喜氣洋洋嫁女兒,他卻垮著臉,酒席吃不到一半就獨自個兒離開了。 回到鏢局,把自己關在房裡,檢討再檢討、斟酌再斟酌,指頭扳來算去的,才驚覺大女兒招弟都已二十歲了,嗚嗚嗚嗚……原來他真是個惡爹爹,只顧著鏢局生意,全沒為女兒的婚姻大事著想。 門外,竇家姑娘們觀望試探,半點回應也沒,焦急得不得了,而雲姨可沒耐性再磨下去了,正撩起裙擺對住房門,要來使一招成名絕技裙裡腿時,兩扇門霍然打開,竇大海挺身站了出來,連落腮胡都直挺挺地,滿臉嚴肅,雙目慢慢地環視眾人,堅定啟口:「很好,你們都在這兒,我有一件事情宣佈,要仔細聽好。」 竇家姑娘們從沒見過爹親這般模樣,像受到嚴重無比的打擊,深思熟慮後,決定將錯誤矯正,但更教人不安的一點,是不知他會用何種方法改過,常言道,矯枉過正,依他的性子,所下的決定可能會偏激過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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