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劍會英雄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招弟挑眉,不明究裡地眨眨眼。「我的什麼東西?」

  「是大姐方才對招時掉的,盼紫撿了去,現在藏在自己腰間呢。」

  招弟一怔,下意識摸向懷中,發覺那隨身之物果真不見了。

  「呵呵呵……嘿嘿嘿……唉唉唉……人家只是好奇嘛!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嘛!大姐別生氣,我把它還給你便是了。」盼紫搔了搔頭、吐吐粉舌,終於把拾到的東西掏將出來,是一個繡工普通的小囊。

  招弟接了過來,神色微微一變,看著那個小囊時,不知不覺間眸中流露出溫柔感情,思念起一張男性面容,粗獷英豪,深植在心。

  盼紫把小臉扭向來弟,一手擋在唇邊,壓低聲量道:「三姐,我就不信你半點都不好奇!近一年來,大姐三不五時對住那個東西發呆發愣,也不知想些什麼,那香囊裡肯定藏著玄機。你啊,為什麼說?好不容易才逮到這個機會,我就想找個地方把它打開瞧瞧,全教三姐壞了算計,唉唉!」頓了頓,她暗扯來弟衣袖,咬著耳朵:「瞧瞧、瞧瞧,就是現在這模樣,活像害相思的姑娘呵!」

  「你又沒害過相思!胡攪瞎猜!」

  「耶!我知道的可多著呢,一瞧便能分曉啦。」

  「真的假的?那麼神?!」

  四隻眼偷偷覷了過來,那姑娘渾然未覺,仍凝著手中香囊,眉心淡淡蹙攏,唇邊卻浮出一抹幽靜的笑。

  後院廂房,招弟已作梳洗,适才陪妹妹們練武流了一身汗,現下已換下功夫裝,卸除綁手綁腿,隨息穿著中衣。

  步出屏風,將換下的衣服置在一處,來到桌邊倒了杯茶,還沒喝下,目光又讓放在桌上那個香囊吸引。沒多想,她憑著意識動作,伸手拿起香囊,揭開口子,取出裡頭的東西。

  香囊裡,不放金、不放銀、不放圓珠潤玉,只有一張折成四方的信紙。

  指尖緩緩挑開,將信平灘——

  肝腸如雪,意氣如虹,金蘭之義,天地同終。

  上頭只這十六個字,筆法剛勁,字意丹心。

  一年前的昭陽鎮,他再次不辭而別,留下這短短四句。

  一字多面,她反復在心中體會,而情愫日長,她終是明瞭,這般的思念已非單純的結義之情,是更深刻、更纏綿、更為震撼的,她對他,終有了男女情懷。

  一早,蟬聲響透後院,今年的夏像著了魔似的,暑氣逼人,連竹編的涼席都沾上溫度。招弟迷糊地睜開眼睛,發著會兒呆,才套上鞋下了榻。

  屏風旁置著一個臉盆架,她就著盆裡的水盥洗,四海鏢局裡沒有服伺主子的貼身丫環,一切生活起居都得自行打理,只請來幾位大嬸大叔,管廚房和其他粗使的活。

  用濕巾擦去臉上和頸上的細汗,略感清爽,她噓出口氣,正撿著一套輕便衣裝換上,外頭卻傳來急步聲響,咚咚咚地,跑得挺著急的。招弟心中疑惑,快手快腳穿戴整齊,推門出去。

  「何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瞧你急的!」

  這何大叔算來是竇家總管,在內務方面幫了雲姨不少忙。聽見問話,他忙調頭。「大姑娘啊,呵呵,沒事沒事,甭擔心。」他揮了揮手,「我去後頭院子叫傻二和阿俊幫忙咧。」

  「什麼事?我也幫忙去。」她步下簷廊。

  「甭!到地窖裡搬出幾壇酒而已,大爺吩咐的,得搬到大廳。姑娘您忙著去,這小事還能用得上您嗎?」

  聞言,招弟眼眸陡亮,驚奇地問:「不尋常呵……有啥兒好事發生了?我阿爹怎捨得動地窖裡的酒啦?」

  何大叔笑著點點頭。「是一位爺,不知打哪兒來的。今兒個一早登門拜訪,拎著兩罎子好酒,老爺見到人家可歡喜得緊,嘴笑得要咧到後腦勺了,遠道兩壇酒不夠瞧,便要人把地窖的極品搬上,瞧那仗陣,兩人準備開封暢飲啦。」

  「何叔知道……知道這位、這位爺姓什名啥兒嗎?」心頭猛跳,她直覺向來奇准,猜測著答案,胸臆間漲滿興然歡欣,說話不禁結巴了。

  何大叔唔地一聲,道:「咱兒也不太清楚……姓鷹!這姓挺少見的。大爺直喊著人家鷹爺、鷹爺的,還說什麼、什麼天下的捕頭……」

  「是天下名捕。」她深深呼吸,緩緩吐出,兀自鎮定,眼眶竟泛上熱潮。

  「對!就這個稱號。還是大姑娘有見識。咱兒聽都沒聽過。」他笑皺老臉,忽又逼:「唉唉唉,得快去辦事,大爺和那位鷹爺等著哩!」說道,匆匆奔走。

  蟬聲唧唧,叫得熾盛喧囂,陽光由綠葉縫透射而下,招弟感覺不到燥熱,在廊下的小園裡靜佇著,傾聽著,方寸正悸動。

  抬起手悄悄捂著胸襟,她合起眼睫,輕笑輕歎。

  四海鏢局前院大廳。

  前頭練武場已有幾名師傅相互喂招練習,刀劍交嗚,而三四名新進弟子正擦拭著置在四邊木架上的兵器,一切如常。

  招弟剛撩開垂簾,廳裡兩名漢子便調過頭,直直裡住她。

  「招弟,你瞧你瞧,是誰來啦?!」竇大海雷般娘著,兩邊顴骨紅通通,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我聽何叔說了。」她沉穩步近,亦是直勾勾地回視落座在阿爹身旁那名男子,微笑輕語:「大哥,咱們整一年沒見了,你終於上九江來啦。」

  鷹雄咧嘴開懷,起身來到她面前,近近打量著,半晌才道:「你下巴尖了點,身子又抽長許多。」

  聽到他溫和的言語,無時不刻懸念於心的面容便在眼前,嘴角和眉峰處的細紋依舊,拓落又熟悉的神態。她瞧著,已分不清悲喜,聲音微緊:「大哥還是一個模樣,倒是披風上多了幾處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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