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
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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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兜兜轉轉仍走到一塊兒,恩怨情仇都嘗遍,他從來都是她心尖上的那個人,今世她負誰皆可,獨不能再辜負他。 因為定興帝「即刻完婚”這一旨意,昭陽王與李二小姐的婚事以最快速度辦起,負責宣旨的內侍官一行人亦要留下來吃過喜酒才能啟程返回帝都覆命,所以許多古禮由繁化簡,意思點到即可。 不過話說回來,昭陽王的婚事雖一切從簡卻也絕不馬虎,總歸是一場既熱鬧又樸拙、帶著颯爽陽剛又混著西關邊陲獨有的喜慶氣味的婚禮。 不管是西關北路或南路,不管是來自哪座屯堡,只要是屯民好朋友們皆能進王府討一杯喜酒喝,痛痛快快吃一頓飽。 成親當日,西關昭陽王府被淹沒在一片正紅色中,到處張燈結綵,成溜兒的燈籠全是大紅,彩帶彩球花也是大紅,即使是昭陽王那一眾親兵們亦個個系上紅色腰纏,迎娶的馬隊更是紅得不象話,連駿馬頭上都結著朵大紅彩花。 過程一切順利,也很難不順利,畢竟這兒就沒有比昭陽王更威武的主,沒誰敢耽擱他的好事,除非新娘子不肯嫁。 但萬幸,新娘子是很願意的。 那天朝廷的人進到大豐屯醫館宣讀旨意,當場跪了一地來三合小院話家常的屯民百姓,眾人親眼所見,被突如其來趕著嫁人的女大夫沒有嚇到,最後還一臉恬靜接過聖旨。 於是多少有護雛心態的屯民們便安心了些,看來是兩情相悅,而非受強權所迫逼著出嫁啊!再想想,能嫁給昭陽王那樣的真漢子也當真不錯,這仿佛亂點鴛鳶譜的指婚倒也還成,男方有賺,女方不虧! 總之,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對拜,禮成。 新娘子被送進紅通通的喜房,外頭的賀客們大碗吃起、大碗喝起。 西關當地的喜慶婚宴,吃的都是大鍋菜,就是在石爐或磚爐上架起一口又一口的鐵鏤,一口大鐵鏤單次至少能做出三十人份的菜,十來隻大鐵鏤全熱呼呼滿上,燉肉涵、炮菜、水餃子、煨面、拉麵、白魚燒豆腐等等又等等,連羊羔和乳豬都烤了好幾頭,一輪再一輪,夠大夥兒吃個盡興。 酒的話種類就更多了,西關南北二路,各屯堡有各屯堡的好酒,為著今日這一場大婚,各屯堡送來不少輝佳釀,但因為軍令,來賀喜的屯民百姓們大可暢飲,將士和親兵們則最多不可超過三碗。 封勁野將自個兒的新娘子送進喜房後又回到前頭與賀客們同歡。 三大碗酒飲盡,並與朝廷遣來的那一行人客套一番後,他讓幾個親兵代為招待,丟下滿場子賀客,大王頗志得意滿地哼著小調重新回到喜房。 沒有人膽太肥敢來鬧他的洞房,所以他一路暢行無阻直達大紅喜房,順利推門入內。方才他送新娘子進來時,已按俗禮揭掉她的紅蓋頭,在兩婢子的安排下,合巹酒也一塊兒喝了,代表「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也都吃過,他起身離開時還交代要她別拘著,怎麼舒服怎麼來,要是累了先睡下也行……只是,她眼下這般是怎麼了? 喜房中不見她的一雙婢子,已將鳳冠卸落的她散下一頭如雲青絲,她換下大紅嫁衣,此時身上披著他送給她的狐毛暖裘,暖裘底下則是正紅綢緞裁成的寢衣,與他的寢衣是成套的。 繡著並蒂蓮的軟墊紅榻上,她獨坐著,怔怔瞅著不遠處的鑄鐵枝狀燭臺,好似那上頭跳動的一簇簇燭光將她的神魂吸引了去,她落在一個他觸不到的所在。 封勁野胸中乍然興起強大不安感,二話不說大步走近。 神遊化外,像此際才覺察到房中進了人,她轉頭抬眼望他,這一瞬嚇得封勁野頭皮發麻,虎背凜顫,險些不爭氣地跪下。 他剛娶進門的新婦竟無端端滾落兩行淚珠給他看,那眼神幽然,是不是也帶幽怨? 他一時間無法辨出,只覺肚腹狠狠挨了一記,揍得他五臟六腑快移位。 「阿沁……”艱難又澀然喚著,長指僵硬探近,躊躇著不敢碰觸。「你怎麼……怎哭了?原來真不願嫁人嗎?所以悔了?” 可适才拜完堂入洞房之際,紅蓋頭下的那張臉是羞澀見喜的不是嗎?為何…… 李明沁直到這時才驀地回過神。 她沒有理會他舉在半空的手,卻是一傾上身,藕臂從暖裘中探出,牢牢摟緊他的腰身,側臉貼在他結實的上腹,淚珠被他的新郎官喜服吸掉了。 封勁野覺得內心七上八下吊著的十五隻水桶全都搖晃起來,十分折磨。「你到底……” 「才沒悔啦!”她趕緊搶話。「上一世是你求皇上賜婚隆山李氏女,這一世也是,但王爺與我共曆生死劫難,緣分從前世延續到今生,你對我而言早就不一樣,是我心中最緊要、最不能割捨的那一個,此生只求與你相伴到老,這一生都給你,如今再嫁你一次,歡喜都來不及,怎可能後悔嘛。” 這會兒封勁野真腿軟了。 繃在胸臆間的濁氣一松,高大身軀微顛了顛,他隨即摟著妻子往軟榻上一倒,兩條粗壯小腿猶擱在榻邊外,膝蓋以上的身軀呈現平躺之姿,雙目直勾勾望著頂端裝飾的紅綢,一下下調息。 李明沁頓時很是內疚,知道是自個兒的眼淚嚇著他。 但話說回來,他也實在太過小心她的心緒反應,似是她的喜怒哀樂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其實意識到這一點,實令她感同身受,心窩又酸又軟,因為她發現自己待他也是這般。 溫柔撫著他起伏略劇的胸膛,帶著滿滿安撫的情意,她蹭著他緩緩往上爬,將吻落在他嘴角上,輕巧又纏綿地啄吻不休,直到他緩過神來,側首攫住她的小嘴,反擊般深深給了一記唇舌糾纏的回吻,他才算穩下心神。 深吻方歇,他摟著她側臥,隔著一個呼吸的距離,目光緊盯不放。 「既是歡喜,不後悔,又為何獨自垂淚?”問得都有點咬牙切齒。「阿沁還把瑞春和碧穗都支開了,不是嗎?” 李明沁忽而露齒一笑,眸光激豔,慢悠悠道:「是我故意支開瑞春和碧穗沒錯啊,但不是為了獨自垂淚不想別人瞅見,卻是為了她們倆的姻緣。” 「……姻緣?男女之間的……”語氣不穩,濃黑劍眉陡挑。「姻緣?” 「嗯。”她揚唇又笑。「正是你以為的那種姻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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