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一 |
|
淵霞院內 「你是說,老太爺親自去請?」 四平八穩躺在榻上的俊美大爺訝異地單挑一道柳眉,體熱仍偏高之因,他膚色透紅,桃唇卻白慘慘的沒血色。 立在一旁的年輕護衛用力點頭,「是啊,秀爺,您中了暑也不說,踏進家門突然一倒,大夥兒全教您嚇著了,哪知老太爺不驚反笑,嘿嘿嘿直笑,您被抬回淵霞院,老太爺就上春粟米鋪去了。」 遊岩秀心跳加快,快得如萬馬奔騰,再次確認著。 「你是說,老太爺親自去?他親自去請……請那個人回來?」 小範再次用力點頭,「沒錯,就是,對得沒邊。」 「那……老太爺對她說了什麼?」 小範眼珠轉了轉,「聽陪同前去的德叔說,老太爺沒說什麼。」 「嘎?」 「但老太爺吃了一大盤白糖糕。」如實轉報。 遊岩秀雙目眯細。惡聲低咆:「混賬,你敢玩你大爺我——」 「哇啊,不敢啊——」快跑快跑,「秀爺您好好躺著,多保重,別亂動,小的去去就回。」不回不回,除非爺來喊人,他可不會傻得自投羅網去當出氣包。 小範才竄出廊前,便瞥見一名秀美孕婦迎面走來。 她揚睫見到他,步履未停,對他點點頭又微微笑。 嗚……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好感動啊……他們家秀爺千盼萬盼的,這會兒終是盼到頭嘍。 他張嘴欲喚,秀美孕婦對他搖搖頭,他則會意的連連點頭,咧嘴笑無聲,隨即,他使上苦練多時,終有點小火候的輕身功夫,倏地一閃,快活地奔離淵霞院。 房內,游大爺突然煩躁得渾身不對勁,躺這樣也不對,躺那樣也不好,他乾脆翻身坐起,哪知還沒坐定,頭又犯暈,再次病歪歪地癱軟在榻上。 剛才有僕役將煎好熱利汗的藥汁送來,他不喝,那碗藥還擱在桌上。 他把服侍的人全遣走,把小範也嚇跑,身體不適,甘願自個兒孤零零蜷伏著。 他誰也不要理,誰來了,他都不要再說話,就讓他重重中暑,讓身體裡那些無法散出的熱氣將他熱死算了…… 越想,越覺自己悲情。 面向內牆,他將藏在枕頭底下的一串開心銅錢取出,握在指間摩挲著。 對著那串寶貝銅錢,他忍不住碎碎念—— 「禾良禾良,你怎麼這樣狠心?老太爺都親自去請了,你為什麼還是無動於衷?我……我好可憐你知不知道?都沒有人來服侍我,照顧我,他們都不理我……」他大爺反正說謊不打草稿,說得很順,自言自語又喃:「都沒人理我了,我就要死了,我死得孤孤單單,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禾良,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哭?」 剛要舉步跨進房內的人兒頓了頓,倚在門邊聽他自憐自艾地說個不停。 「唔……嗯……我看還是不要,你千萬別為我哭啊,你懷著孩子,哭多了不好,很傷眼的,我已經惹得你掉太多淚,不能再害你了,我……我反正從小就苦命,苦得很習慣,沒人疼也沒人愛,都習慣了,無所謂的……反正習慣也就好了……你不要為我哭,我若死了, 靈魂還是會飄啊飄地繞在你身邊,怎麼也不離開,你不要哭……」 他怎麼說得……說得好像她真在哭? 噢,老天爺,她是真的掉淚了,淚水無預警地滑落,她哭著,心裡卻漲滿描繪不出的感動。 她這位孩子氣的大爺,就是有辦法牽動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讓她心痛難舍,如何也不能舍,只能想疼他,愛他,珍惜他…… 靜謐謐走近,盡可能放輕步伐,她覷見他抓著那串開心銅錢喃喃敘說,密密親吻,仿佛那串銅錢就是她,他的每個吻都落在她膚上。 她的腳步仍驚擾他了。 他驀然回首,漂亮的杏目顯得淩厲。 在乍見她時,他目中那分淩厲光芒瞬間消散,化作驚異不定且依戀的兩泉。 他簡直不敢相信,雙目眨過又眨,那可人的影兒還在。 他想說話,但張口無聲,只會呆呆望她。 禾良抹去頰邊濕意,嘴角噙著軟弧,她主動走近,斂裙在榻邊坐下。 「老太爺說你回來了,然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告訴你才好。」 「……什麼事?」他怔問。 「唔……你知道嗎?」她晃晃腦,如若歎息道:「那時你說我偏心,問我為什麼向著別人……我聽了好傷心。」 遊岩秀唇色更白,透病氣的眉宇浮現懊惱之色。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對,我該死……我,我讓你打,任你咬,你想怎樣都行,就是……就是別又走了。」 她笑意加深,眼兒彎彎,然後抓起他一隻大手湊到唇邊,真張嘴咬下。 她咬得不輕不重,放開時,他手上多出兩排小小齒印。 他瞧瞧那小巧印子,又直勾勾瞧她,嘎聲道:「呐,你已經咬我了,就不能走,你還想再咬,想咬哪裡,全隨你意,就是不能走了。」 唉,她的傻氣大爺啊……禾良也不允諾,只沉靜問:「我的開心銅錢又掉了,是不是在你那兒?秀爺能把它還給我嗎?」 有一瞬間,遊岩秀想撒謊瞞天過海,開玩笑,那串開心銅錢是她的寶貝兒,他要真還了她,那,那她調頭就走怎麼辦? 可是……他總不能不還她呀…… 沉吟了會兒,他下顎緊繃,最後仍是把藏在涼被下的銅錢串取出,咬牙給了。 「秀爺替我系上好嗎?」禾良開心地伸出皓腕。 游大爺嘟著頰,悶著頭,抓著串銅錢的五彩線兩端,在她右腕上打小結。 「謝謝。」禾良晃晃小手,開心銅錢也跟著晃。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