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三十


  禾良還在發怔,怔怔揚睫,怔怔瞟了眼四周,她知道這是自個兒的廂房,發現自己正坐在丈夫腿上,被穩穩圈抱著,這是他大爺很喜歡的姿態,沒誰瞧見時,他總是摟人,然後拿那張俊臉亂蹭她,摩挲又鑽揉的……這些,她都知道,但依舊發怔。

  「……告訴你,你又要跟,行裡好多事夠你忙了,你還要顧著我,怎麼成?”她嚅著唇,思緒成一直線,想到什麼答什麼。

  「怎麼不成?是怎麼不成嘛?”大爺不爽了。

  「就是不成……蠟燭兩頭燒,你要忙壞身子,累得生病,我會很心疼的……”呐聲道,發怔的人兒萬般誠實。

  游大爺張嘴欲言,哪知喉頭突然堵得厲害,蜜膚泛開暖暖紅暈。

  「那、那你還是要告訴我呀!”他像是暗爽不已又不好意思,嚷嚷著,臉又埋進她頸窩。「我真沒空,也能讓小範跟著你,再有,你出門也該坐坐馬車或轎子,你……你身子都這樣了,要中了暑氣,我、我……”我也會心疼、很心疼啊!混……混賬!他誰啊?他可是惡嘴了吐不出好話,人美心不美的秀爺啊!這種說了肉會發麻的話,九死都說不出口!「……我就把馬全殺了,把轎子全砸了,反正留著你也不用!”瞧,這調調兒才像他嘛!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蹭著她,她攬著他的頭,揉他的發,即使還沒回神,禾良仍下意識抬手揉撫他的後腦勺。

  「『杏朝堂』的老大夫說了,我身子骨好,多走動走動,多練些體力,孩子臨盤時就會輕鬆些,所以今兒個出門才讓銀屏陪著,到會館轉了轉,休息好一會兒才又走來米鋪。秀指輕揉他厚潤的耳珠。倘若是到遠些的地方,我一定乘車坐轎,不會弄累自己的,秀爺別跟我生氣,好不?”

  「唔……誰說我生氣?我又沒生氣!”否認到底。

  他顴骨紅紅,嘟嘟囔囔耍賴,大掌滑到她的肚腹。

  唉,說到懷孕這事,得知她有身孕的那一刻,他當下的感覺頗為詭譎,驚喜卻也驚慌,分不清是歡喜多些,抑或慌亂感多些。

  她就要為遊家開枝散葉,他們即將為人父母,她一定會是個最好的娘,而他……其實很慌,怕她肚裡胎兒折磨人,怕她承受生產之苦,怕她一旦有了孩子,就不理他……

  所以私下時候,他纏她纏得比以前更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沒辦法。

  掌心下是微突的圓弧,他記得老大夫提過,孕期一過五個月後,胎兒長得更快,屆時肚子像被吹仙氣,大得很快……她的肚子就要被撐得圓圓鼓鼓了,她雖然天生底子好,甚少病痛,但身骨畢竟偏嬌小,能不能順產依舊讓他慌在心裡。

  「秀爺……”他攤放在肚子上的大手讓她輕輕一顫。

  呼吸促了促,禾良掀啟嘴唇,微浮的神智在這刻回籠。

  「秀爺啊——”思及何事似的,她眸子陡地瞠目圓。

  他慢吞吞抬起頭,噘嘴偷親她嫩唇。「想到什麼了?”

  「他們……我爹和柳大娘……剛才我看到他們……他們……”

  「他們抱在一塊兒,親來親去,像你跟我這樣嗎?”邊說邊又偷親。唉,他的小娘子原就秀美,自懷上孩子後,「可怕”的事情就這樣來發生,竟美得讓他心臟怦怦跳,有時看他都看得拔不開眼,她的肌膚更嫩,胸脯更鼓圓,幾個私密可人的小地方敏感得不得了,才輕輕逗弄,她就受不住……她受不住,他哪裡受得住?所以說,他的獸性大發可不能全怪他啊!

  禾良被吻得臉紅紅,聽到他輕鬆說道,心中登時明白。

  「你、你原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他坦承道,摸摸她的臉。「柳大娘是無父無兒的寡婦,當初是見她針線功夫很好,廚藝也很不錯,才請她過來上工。她獨自一個過活,岳父大人與她日久生情,他們好在一塊兒,給彼此作伴不也很好?你擔心什麼?”

  「我……我……”她突然流出眼淚,也笑出來,然後點點頭又搖搖頭。

  「禾良?”他擔心地蹙眉。

  「我沒事……只是方才嚇著,繃得太緊,現下忽然放輕鬆。”她吸吸鼻子,眼兒亮晶晶。「爹才五十多歲,柳大娘瞧起來四十出頭,跟爹很配的,他們彼此看對眼,在一起作伴,真好……真好……我真歡喜……秀爺該早些對我說呀!”

  他咧嘴露出白牙。「我以為岳父大人會挑個好時機跟你透露,哪知道還沒說,就被你給撞見。”

  她「唉……”地笑歎了聲。「爹有道拿手好菜叫做『米香蹄膀』,用的是精選過的『雪江米種』和嫩豬蹄膀,油而不膩,入口即化,而入了蹄膀脂香的『雪江米』更是一絕,好吃得不得了。老太爺下個月做八十大壽,壽宴的菜單雖都擬妥了,但我想親手做這道『米香蹄膀』給老太爺祝壽,所以才到會館取了提味用的上等乾貨,也買了嫩蹄膀,想請爹再仔細教我一次。”嫩臉上的紅暈遲遲不退。「……不過我想,今兒個爹是沒法兒教我了。”

  遊岩秀心頭暖熱,指腹揭掉她的淚珠,一下下撫觸她的頰。

  她嫁進遊家後,這已是第三次替老太爺辦壽宴。

  以往老太爺做壽,都是府內管事德叔負責操辦,辦來辦去,了無新意,她接手後,就開始在德叔的協助下搞「小花樣”,知道老太爺愛聽大戲,前年還特地請來江南有名的戲班子,當家「九歲紅”技藝超絕,性情卻極是孤僻,也不知她如何與對方談上心,竟願意在演出結束後,來與老太爺烹茶聊戲。

  去年壽宴除聽戲外,還安排一場火龍煙花會。

  而今年老太爺八十大整壽,他瞧她忙得挺樂,似是半點也不覺累。

  他怎會與她成親呢?

  有時想起,他都覺得神奇,倘若他沒能遇見她,沒聞到那股米香,沒拾得她的小開心銅錢,沒能與她說上話……他該怎麼辦?他會跟誰在一塊兒?誰會待他好?有誰呢?

  他定定望著她,某種說不出的慌懼刺入血肉裡,他神魂俱凜,隱隱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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