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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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爺肚子若不餓,那就等晚膳時候,咱們再陪老太爺一塊兒用飯。瞧,你渾身都弄髒了,發裡有好多木屑呢,我先服侍你沐浴,等洗乾淨再換件乾淨衣袍,心情就大好了。” 他瞪著她,看得目不轉睛,看得極深極深,像要看進她骨血裡去。 「秀爺?”噢,他該不是想……繼續做下去吧? 感情複雜,千絲萬縷,遊岩秀喉頭很沒用地發堵,熱氣威脅地逼近眼眶。 「秀爺,怎麼了?”軟語低問,她心口怦怦跳。 混賬!他的男兒淚近來實在很不識相,動不動就亂彈!可惡……可惡…… 「啊!”顧禾良陡地輕抽口氣,因為整個人又被狠狠抱緊,男人兩條臂膀鎖得她都快不能呼吸,奇詭的是,在被狠摟的那一刻,她有種被完全依賴、被強烈需求的感覺,惹得她眼睛濕潤潤,發燙…… 她聽到游大爺略沙啞地說:「等明天回『春粟米鋪』拜見岳父大人後,禾良,你跟我去見一個人,好嗎?” 「好。”她溫馴應允。 「那人住在西郊的『芝蘭別苑』,那座別苑是我爹為她建的,很美、很清幽……” 男人的嗓音不知為何有些落寞。 她聽著,內心輕絞,若有所思地靜靜疼著,兩隻被摟住的細臂盡可能地挪啊挪,然後將他回抱,試著疼他…… 永寧城西郊。 過一座梅花滿開的雪林,林中有兩個一大一小相靠在一塊兒的天然湖泊,沿著大湖湖畔繞到另一端,出現一條窄長石徑,石徑依著坡地往上蜿蜒,爬至盡頭,景致豁然開朗,「芝蘭別苑”就建落在梅花深處。 「娘,我成親了,這是我媳婦兒禾良。” 別苑的小雅廳內,服侍的丫鬟為嬌貴主子燃起淨心薰香,香氣如絲,冉冉嫋嫋,宛如供著一尊羊脂玉觀音,坐在薄紗簾後的別苑主子一身雪白,只除那頭流泉般的黑髮添上玄色,其餘的皆白得透淨,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顧禾良心性巧慧,即便驚懾于對方不合常理的年輕和美貌,當遊岩秀對簾後女人說明她身分後,她深吸口氣穩住聲音,乖乖喊了聲。「娘。” 隔著一層薄紗,猶能瞧出那白衣勝雪的女子貌美驚人。 這位游夫人,永甯城的百姓怕是多數以上都以為她已香消玉殞,沒誰知道她隱居西郊梅林長達十多年。 今日一見,顧禾良終於知道,丈夫俊氣逼人的美貌不是如傳言所說,是遺傳到上上一代游夫人的長相,而是與親生娘親像個十足十,只是游夫人更柔美、氣韻更飄渺、更沾仙氣了些。 像是……沒有感情。 她頸後一寒,心窩微痛,有股衝動想去握住丈夫收成拳頭的手,但見他整個心神都放在簾後那抹白影身上,她按捺下來,那心痛的感覺卻陡然加劇,幾是不忍去看他此時的神情。 「娘,禾良是咱們永寧城『春粟米鋪』顧家的閨女,爺爺在立冬時向八大媒婆托媒,但媒婆介紹的各家姑娘,沒一個是我喜歡的,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就瞧見禾良,是我自個兒先相到禾良的,她……她對我很好,她很好……”說著,他氣息略沉,仿佛緊張著。 「娘,您要瞧瞧我媳婦兒嗎?” 顧禾良覺得自己像是深陷其中,又仿佛全然抽離。 她是這對母子談話的重心,唯一的主角,然而整幕戲只有他獨演。獨角戲。他演得小心翼翼,渴望與他對戲之人垂憐,哪怕僅有一丁點兒的回應也好。 簾內的冰雪人兒沉靜坐著,聽到他後面那一句話,她臉似乎朝他們側了側,很勉為其難。 拜託,說些話。拜託,求求您說話,就算一句半句的也好,別讓他失望。拜託、拜託、拜託,求您…… 顧禾良不由自主地抿緊唇,手心和背部緊張得發汗,無聲祈求。 他們今早回「春粟米鋪”,他這個外表峻酷慣了的女婿大爺雖然剛開始讓爹有些顧忌,但小婿拜見丈人的禮數,他做得十足十,教爹心裡頭好生歡喜。 和爹一塊兒用完午飯後,他們才離開米鋪。 然後他帶她出城,兩人同乘一騎,一路往西郊來。 這座「芝蘭別苑”明明是遊家的產業,而他明明是遊家的現任主事,進入苑內竟然還得等通報。再有,那是他親生娘親,做兒子的想見娘一面,一樣也得等。 他們在小雅廳熬上快半個時辰,後來丫鬟點燃薰香,像是要把他們身上的陌生氣味先薰淨了,別苑主人才願意出來一般。 靜坐等待,她半點也不覺苦,苦的是覷見身邊男人的表情,感受到他的感受。 他這個大爺一向很大爺,即便私下孩子氣的那一面,他癡頑耍賴,火氣一來,要爆便爆,何曾見他如此安靜收斂,銳氣淡去的目中隱隱有著期待?何曾啊? 所以,拜託……跟他說說話叫,拜託!拜託、拜託。 「嗯……成親了也好。”終於,簾內人淡淡一應。只是下一刻,她臉容又轉回去,細柔偏冷的聲音鑽出薄紗簾。「我有些累了,你們走吧。”語盡,一名小丫鬟過去將她扶起。 「娘——”游岩秀緊聲一喚,跨出兩步逼近那幕垂紗。 「秀爺請止步。”擋在紗簾前的丫鬟年紀約莫二十三、四,該是相當受別苑主人倚重,她不苟言笑,疏遠卻有禮道:「秀爺上回發脾氣,把整幕簾子都拆毀,夫人還因此生了場病,您難道忘了?” 他目光一沉。「我沒忘。” 丫鬟靜忤不動,斂垂的眼抬也未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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