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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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原本太過空闊的中堂,四個方位分別建出月洞,形成隔而不絕、虛實相生的怠境,堂上有幾張長幾並排,擺在幾上的物件不算小,約莫是兩人手拉著手環抱出來的尺寸,上頭還蓋著一大塊黑布完全遮掩住實體。 雍紹白就立在那對象之前,他沒有看她,下一瞬,他抓住黑布將其掀開。 蘇仰嫻屏氣凝神,當那物件的真面目落進眸底,她背脊一陣凜然,腦門發麻,動了動小舌,又張了張口,勉強才從唇間蹭出聲音—— 「東海……東海卓家的鎮宅玉石……” 當年初見,傳聞中天地所造的玉石從湖底突出,形成石峰,被東海卓家圈護在湖心小亭中,而今再見,石峰中的真玉未現,天然所生的巨石卻已被開切成數塊,經過了分崩離析,然後重聚於此。 數了數,竟有九塊之多,一塊接連一塊拼成原來模樣,但見那蜿蜒其上的明顯裂痕,渾然天成的美物就這麼毀了,她胸房陡然緊縮,一顆心當真疼得要命。 噢,不,完整的樣子還差一小塊啊。 才想著,就見她身邊的男人忽從袖底掏出一物,將那方小小玩意兒輕巧卻也鄭重地放進那唯一的凹洞中,填補了所有的不足。 玉之心。 是她從東大街何老闆那裡淘來,之後又被他強行取去的那塊玉石。 玉心歸元,被開切成九塊的碎玉終於生岀連結,瞬時,她能察覺氣的流動,而身畔的他更非等閒之輩,天賦與功力盡在她之上,豈會察覺不出。 很難不去留意他。 她想,在自個兒眼裡,這位才能堪稱驚豔絕俗的雍家家主就跟一塊絕世奇玉一般,只會令她一探再探,永遠不可能視若無睹。 半斂著俊美長目,他將無傷的左掌貼上,靜心感受玉石合體後的內蘊。 他不發一語,濃密墨睫下的深黝目光宛若兩潭黑淵,深邃不見底,亦空靈得無限縹緲,但蘇仰嫻卻覺得彷佛碰觸到某種底蘊,那是深藏在男子心裡、正細細茁壯的某種脈動,是一種命定、一種失而復得又沛然重生的靈犀。 她的心隱隱悸顫,因為他此刻純然的表情和毫無防備的意動。 於是她學起他的姿態,將兩手貼在玉石上。 她學起他斂目靜心,感受他所感受的,此時此際,言語變成了多餘且粗鄙之物,有靈犀一點通,她知道他往哪個方向去,她憑著本能選擇另一條路,然後兩個不一樣的方向最終導向同一個點—— 他們都回到最初也是最終的那個點,在那方小小的玉心上重逢。 但石中藏珍玉,玉心靈動,陰陽流轉,便會生出陰脈與陽脈兩股內蘊。 他意隨心動,玉隨意動,感應到的是玉石陽脈。 她意念隨他而動,相輔相成,走的是玉石陰脈。 待一切靜下,蘇仰嫻緩緩張眸,男人那雙漂亮眼睛近在咫尺,羽睫如墨蝶之翼徐徐掀揚。 他的眼神不那麼空靈縹渺了,卻仍深具穿透力道,令她氣息一窒,胸中緊繃。 「為什麼它……它們……竟都在這……”其實不確定到底欲說什麼,僅是低聲呢喃。她怔怔然看著他唇瓣掀動,聽那微沉的嗓聲流泄—— 「當年,年近百歲的卓老家主神識仍清明之際,我曾受他所邀訪東海卓家,與他有過一場深談。對於東海流派的延續,老家主已看得透澈,推敲著自他以後,東海流派怕是後繼無力,只是子孫們各有營生,能安然度日,那也很好,卓老家主唯一放不心的,就是伴他初試啼聲,又伴他聲名鵲起的這一方鎮宅玉石。” 蘇仰嫻驀地記起那一年、那一夜,他在卓家湖心小亭撫摸石峰,與石中玉說話的模樣。 心頭乍動,她喃喃道:「所以你是受了卓老家主所托,要替他老人家守住這一方玉石,不令珍物蒙塵,所以才……才這般執著,把它們一塊塊都尋到了……” 「還是太遲。”男子眉峰清朗,目色氤氳,好一會兒才又出聲,「本以為卓家絕無可能動它,卻是錯了,錯得離譜,得知消息時已然晚了,鎮宅玉石被開分解,只得一塊塊追尋回來,歷時整整一年,卻還是少了最後一塊。” 「……最後一塊,也是最最緊要的一塊,玉心有靈,少了它,尋回再多、拼湊得再好,也是徒勞無功。”蘇仰嫺靜靜籲出一口氣,「原來如此,所以雍爺才會這般執著,非得到這最後一方玉靈不可。你……你那時大可說清楚啊,我能懂的,你卻是取了就走……若能及時說明白,我阿爹也不會意外傷了你。” 說來說去,皆是治玉者對於玉石永遠執拗的心境,卓老家主的「放不下”是這樣,他雍大爺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是如此。 但,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這般異于常人的固執,也難成就一個流派的興盛,到底是「不瘋魔、不成佛”。 她腦中胡亂想著,他嘴角卻是似笑非笑。 「有因才有果,福與禍相依,也許正因如此,蘇姑娘才會隨我待在這裡。”那麼對他而言,她蘇仰嫻是因還是果?是禍還是福? 她恍惚思索,還沒想岀個所以然來,眸光不由得輕蕩,這一蕩著實不得了,她陡然覷見……覷見那一方玉心上頭,他的左掌平貼其上,而她的右手也平貼著,十分親密地疊放在他手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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