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玉頰火熱,心頭發緊,待她看清楚一同窩在紅木羅漢榻上的兩人……那景象頓時讓她的氣息窒了窒,腦海中出現短暫空白。

  她家阿爹脫鞋上榻,矮矮胖胖的身軀盤坐起來有點兒圓滾滾的一球,他紅光滿面,顯然心情很好,好到一把山羊鬍子亂翹,也不知他自個兒怎麼抓的,鬍子尾巴叉開五、六道。

  而盤據在羅漢榻另一頭的年輕男子,當真是……好一位公子爺。

  與她曾經見過的模樣似有些不同。

  頭一次見到他時,他一身錦玉白袍、頭戴羊脂白玉冠,氣質優雅,清俊逼人。

  此際再會,他卻是周身墨黑。

  烏亮長髮束在黑晶琢成的玉冠裡,墨紗裁制出來的春衫被他穿出一抹「東風又作無情計」的神氣,明明是百花爭豔的時節,卻偏來一股猶帶春寒的風,將所有繽紛吹落大地。

  他並未像阿爹那般上榻盤坐,而是斜倚屏圍,一臂擱在繡著梅雀報春圖的迎枕上,另一手則隨意把玩著一件玉料。

  蘇仰嫻這才發覺,不僅他手中那一件玉料,藤制軟榻上還擺著二十來件小型玉飾和玉器,有成對的魚形白玉、青玉如意、黃玉龍紋玦、墨玉紙鎮、翠玉葫蘆等等又等等,琳琅滿目,每一件皆是她家阿爹的收藏。

  能讓嗜玉成癡的老爹搬出那麼多收藏與之分享,除了師父雲溪老人、她的三位師哥和她以外,已無他人,然而貴客上門不過一個下午,竟就讓阿爹如此欣賞喜愛,都不知短短兩、三個時辰,貴客究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使得阿爹與他這般投緣?

  欸,她聽見了,爹還喊他「兄弟」呢,這都成什麼事了?

  他若當了她爹的「兄弟」,豈非變成她的長輩,難道真要她尊稱他一聲「雍叔叔」嗎?想想,渾身都要不自在。

  她悄悄又緩緩地吐出胸中滯悶,強令表情不變。

  這一邊,蘇大爹見寶貝閨女兒返家,歡喜跳下羅漢榻,連鞋襪都沒套上就跑過來拉她。

  「阿妞阿妞,爹今兒個結交了一個新朋友,是很有趣的朋友啊,咱說的話,他都懂,沒有不耐煩,也不用咱再費唇舌說明,他就是一聽便貫通始末,很厲害的,然後咱不懂的那些,他也都懂哩,還教了爹好多事兒,更把爹那一箱子寶貝全都點評了,你說他神不神?強不強?」

  蘇仰嫻笑了,帶著不自覺的寵溺,跟著又習慣性曲起指節輕挲老爹胖頰。

  她爹雖比不上大師哥袁大成的肥碩高胖,卻也是圓潤無比的,此時沖著她憨笑,頗有幾分笑彌勒的喜感。

  「能讓阿爹掏心掏肺、傾出滿箱滿匣的寶貝一塊兒把玩,肯定是神得不得了也強得了不得的人物啊。」

  「嗯!嗯!」蘇大爹重重點頭,眉梢上的喜悅明顯深濃。

  雖被蘇大爹拉住,蘇仰嫻卻巧妙地化被動為主動,將蘇大爹順順地帶回紅木羅漢榻邊,按下他的肩膀要他坐下。

  接著她半蹲下來,從袖底取出一方淨帕,抬起爹的大腳擱在自己膝頭上,擦拭完右腳腳底再換左腳,幫爹套上白綢襪子和軟緞黑鞋,照料妥當了,她才盈盈起身,面向慵懶姿態始終未變、目光卻炯炯有神的貴客屈膝作禮。

  「小女子蘇仰嫻,見過雍爺。怎麼也沒料到,江北曇陵源雍氏會來訪寒舍,雍爺今日親自登門,小小蘇宅當真蓬蓽生輝。」她淺淺牽唇,慶倖當時裁衣時,雙袖布料留得夠長,此時便能掩住瑟瑟發顫的十指。

  被姑娘家坦坦然喚了聲「雍爺」的雍紹白,一向好使的腦袋瓜僵了片刻。

  從幾位管事口中得知他遍尋不著的玩意兒落在何人手中時,他只覺錯在底下那些管事,實是太不用心、太過粗心,才會讓幾已到嘴的天鵝肉又給飛遠。

  如今終於見到從他口中「掏食」的姑娘。

  乍然映入眼中的是窈窕纖細的一抹,藕色衫裙一身素雅,鵝黃腰帶挑出幾分俏皮,系在腰間的羊脂玉珮亦墜著鵝黃顏色的流蘇,隨她的走步瀟灑飄動。

  以為就是這般了,就是個氣質清雅的女子罷了。

  待她開口安撫自家老爹,將人帶回羅漢榻上並細心整理,完全無視他就在一旁,這又令他感到有些意外,內心甚妙。

  姑娘家直到整理好一切才從容不迫對他行了見面禮。

  她來到跟前,拉近距離讓他更能仔細看清她生得是何模樣。

  瓜子臉兒,清清秀秀的五官,談不上多美,勝在氣質沉穩以及那雙有趣的眸子。

  她有一雙大眼睛,神氣飽滿,極為清亮,然,就如同她身上打扮,淡淡藕色中跳出鮮嫩鵝黃,反差之間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她那雙眸子亦是如此,明亮瞳底彷佛藏而不露,頗耐人尋味。

  「坐吧。咱們談談。」他淡淡牽唇,絲毫不覺得這麼說有何失禮之處。

  對雍紹白如此「反客為主」的行徑,蘇仰嫻微愣,但很快已拿穩心緒。

  她在靠近蘇大爹那側的一張圈椅上斂裙落坐,見阿爹心無城府地對她咧嘴笑,她回以笑顏,接著眸光才又調回雍紹白身上。

  「不知雍爺欲談些什麼?」她微微笑問,袖中十指仍緊緊捏著。

  「這方玉料就歸我吧,蘇姑娘且開個價來。」他單掌托住那一直把玩在手的玉料,亦對她微微牽唇。

  嗄?蘇仰嫻驚訝到險些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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