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玉行裡有句老話,叫作「玉石無專家」。

  意思是說,即便是受眾人信賴的老手,在一開始的相玉選料上,沒有人能徹徹底底相准。

  但,她一向很准。

  她甚至較恩師雲溪老人還準確,而相較她的三位師哥,那就更不在話下。

  所以明家會腆著臉要明芷蘭來相請,不無道理。

  今日她被迎進東大街明家的「明玉堂」裡,在場還有十二、三位治玉老師父,一瞧那陣仗,擺明是眾家老手相不准,意見甚是分歧,一票人誰也不服氣誰,全「虎視眈眈」等著她的看法。

  那是塊相當罕見的木變石,黑到發亮,質地堅硬,卻出現木變石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完全澄透,既黑又透,細膩潤澤,讓玉石上特有的木質紋理呈現流水蕩漾的效果,才使得一些老手們認定是黑晶玉。

  她詳細道出己見,對老手們的提問一一作答,底氣十足。

  離開「明玉堂」時,她不知明家那些治玉老師父們有沒有被她說服,她也不在意他們聽不聽她的,她心頭篤定得很,這一次依然看得真真的,絕對無誤,倘是明家沒有採納,到頭來真相大白的代價就是毀了他們手中那塊木變石,而那已不是她能管得上的事。

  有些事管不來,但那些能做的,她儘量做。

  她對送她出門的老掌櫃一再表明,說今日之所以無條件相幫,完全是看在明家芷蘭小姐的分兒上,會那麼說,實就是盼芷蘭在家中能好過一些,盼自己在帝京的這一點點虛名和微薄之力,能幫芷蘭在明家提一提地位。

  傍晚時分她返家,一腳才跨進自家大門門坎,家裡目前僅餘的一雙老僕婢——川叔和川嬸,已朝她圍來。

  以往「福寶齋」生意興隆時,光是夥計就招了十來個,粗使的僕婢也有七、八位,後來店鋪歇業,蘇仰嫻便把底下人給辭了,想繼續待在古玩玉器行的夥計,她就幫忙找門路、安排地方,幫不上忙的,就多給些銀錢。

  而川叔和川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來到蘇家做事,真如同一家人,「福寶齋」盡避取下招牌,不再有大作為,夫妻兩人也沒想回鄉,仍留下來繼續照看他們父女倆。

  「怎麼……呃!發生何事了?」

  蘇仰嫻雙臂被他們一人一邊分別抓住,驚得一雙清亮大眸瞠得更大,心頭直跳。

  「叔、嬸,是不是我爹的病又發作?他人呢?莫非又跑出去?」

  之前發生過一回,蘇大爹溜出去後認不得返家的路。

  那次幸虧有好心人幫忙,認出蘇大爹身分,才把坐在洛玉江邊哭得滿臉涕淚的他送回東大街「福寶齋」。

  「不是的、不是的!」川嬸壓低嗓子忙道,川叔則猛搖頭。

  「不是……嗎?那就好、那就好。」蘇仰嫻登時籲出一口氣,「那、那到底怎麼了?」

  川嬸眨眨眸,表情掩不住興奮。「小姐,有個年輕俊俏、俊到沒邊了的公子爺來找您,當真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似的,好看極了,咱從來沒見過那樣好看的人呢。」

  「你這婆娘,緊要的不提,提人家長相幹什麼?那是重點嗎?」在男子中身長偏瘦小的川叔擰斑眉峰,對著比他高也比他壯的老伴猛翻白眼。

  川嬸抬起下巴瞪回去。「那當然是重點,還是重中之重的點。小姐如今都二十歲了,婚事沒個著落,而老爺……老爺就那個樣子了,實在沒法兒替小姐著想什麼,咱們再不幫忙多想想、多留意,如何可以?」

  川叔動著嘴皮還想鬥過去,蘇仰嫻倒是搶話,搖頭笑道——

  「嬸啊,咱們『福寶齋』不再經營店鋪,但還能靠替人掌眼掙錢過小日子,咱們這樣也是四口人家不是嗎?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的。今兒個有人登門來訪,應該僅是沖著我在帝京這一點薄名,請我相玉或選料罷了,嬸莫想太多。」

  「不是相玉選料,也不是要你掌眼。」川叔突然開口,眉目還頗嚴肅。

  「咦?那對方找我是要幹什麼?」蘇仰嫻問。

  「不知道。」

  川叔的答話讓她額角一抽。

  才想著該怎麼厘清事情原委,川叔緊接又說:「咱不知那位公子爺上門幹啥,但肯定不是來請小姐掌眼,因為人家來頭較你大,名氣較你響亮,小姐懂的,人家都懂,小姐不擅長的,聽說恰是人家強項中的強項。以往『福寶齋』經手一件名為『三羊開泰』的白玉小擺件,你癡癡望著那擺件三天三夜,飯也忘了吃,覺也不睡了,但咱們僅是經手,最後還是得將東西送到買家手裡,小姐那時可唉聲歎氣了,您還記得不?」

  蘇仰嫻很輕很慢地點頭。

  她氣息微微急促,內心隱約浮現答案,卻是不敢置信啊不敢置信。

  川叔、川嬸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年來在「福寶齋」蘇家幫傭,雖非行裡人,但玉行裡的大小消息可知道得不少,對於天朝治玉的幾個流派,隨口就能道出,半點兒不陌生。

  「所以真是……」蘇仰嫻咽了咽唾津,輕啞求證。「……是他?」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