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霸玉偷香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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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與這麼多同行人才聚會,如此強大的誘惑根本是要她直面內在,瞧她能不能守住修行中的本心,僅傾耳去聽、盡目去看,以心會友,真正做到不言不語、自觀內在。 盡避不易,她是有信心完成這門功課的。 直至見到他——守心不語突然變得艱難無比。 天朝御用工匠十有七八出自江北曇陵源,他,雍紹白,正是曇陵源雍氏的年輕家主。 他外貌清俊斑雅,談吐斯文得體,宛如美玉溫潤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這些都不是引得她心臟怦怦跳、快要破戒的要因。 她曾見過出自他手中的三件花鳥玉雕作品,分別展現出圓雕、浮雕和薄意的巧技,花鳥畫的「形神兼備”與玉雕的「因色取巧”相結合,不僅見解獨特,形成的作品更是妙趣橫生,似將各家流派融入,貫通之後又另闢蹊徑。 據聞,他完成那三件花鳥玉雕時,年僅十五,與此時的她同齡。 反觀她,八歲時拜入師父雲溪老人門下,習藝至今,連件像樣的玩意兒都拿不出來,能不生愧嗎? 如今這尊能為她指點迷津的「大神”就在眼前,她欲求教卻不能暢言,內心那個糾結啊,當真是百味雜陳。 兩人僅隔三步距離,他一手仍覆在及人腰高的大石上,雙眉微斂,目光略飄移。 忍住幾要溜出唇間的話語,她再次打手勢,表示自己正在「守心”,並朝他微微一笑。 他沒有對上她的視線,對於她的手勢亦無任何表示。 沉靜幾息,他調頭重新面對大石,就在她微覺怪異之際,忽聽他低聲道—— 「東海卓家的這方鎮宅玉石拔地而起,突出於湖面上,石中玉,玉中魄,代表卓家一代輝煌的老家主已故,眼下看來……後繼無人,你說,這方鎮宅玉魄還能維持多久?” 治玉者中,無人不知卓家這方藏在石峰中的天然玉。 數十年前一次地牛翻身,卓府家宅安然無事,卻從湖底冒出這一柱擎天。 當時卓老家主僅是初出茅廬的少年郎,他發現石中蘊玉,視為祥兆,便依著石峰形狀建出這座湖心小亭,將突出湖面的玉石護在亭中。 說也神妙,自此之後,出自年輕的卓老家主手中的玉器和石雕果然佳作頻頻,東海卓家更如平地一聲雷般闖出名號。 只是此一時際,在這座湖心小亭中,她聽他問出,卻不覺他是在問她話,倒像……像他自個兒在喃喃自問著。 唇瓣掀動,終究沒有破戒出聲,她學他將掌心貼熨在石上,閉眸凝神。 玉石有精魄,守心靜候,連心的十指便能感到那股脈動。 這是她最最擅長的,師父說,這是老天爺賞她飯吃,所謂「一相抵九工”,她若能探出玉料內在脈絡,便曉得如何雕琢才能成就所謂的渾然一體,比什麼都強。 她還得練,練眼力、練神氣、練心。 啊,找到了! 她輕拉了下男人的錦袖,他似乎早已察覺出什麼。 當她移動貼在大石上的小手時,他的手跟隨著她,而與其說是跟隨,其實更像在評斷她此刻的作為。 他五指修長的大手跟在她的小手後面,徐緩而沉靜,循著石中玉魄的流動挪移,時而往上,時而向下,或偏左、或向右,直到繞著石塊走了一圈,最終停在最初的起點。 她輕輕籲出一口氣,見他終於抬起眼瞧過來,不禁彎眸笑開。 瞧,鎮宅玉石的精魄不僅猶在,還生動活潑得很啊! 她眸珠滴溜溜地轉,眨了眨,想把內心之意傳達給他。 「竟不知卓家還有這般人才。”他一雙眼角微挑的長目亦眨了眨,密翹的墨睫底下輕斂笑意。「卓老家主貪靜,治玉時更容不得半點聲響,遂收了四名聾啞僕人近身服侍,閣下想必是長年來耳濡目染,才練就此番功夫。” 他嗓聲仍幽微,沒打算說給誰聽似的,畢竟與他在一塊的是聾啞之人,聽不到也不能言語……等等!她怎會被認成是卓府的聾啞僕人? 古怪感如漣漪般擴大再擴大,她尚未想明白,一隻小臂突然被他抓住。 她心頭驟跳。 「你……”他陡然頓住,鑲著淡淡銀輝的俊容露出愕然表情。「你是女子。” 盡避隔著厚厚一層衣料,她臂腕握起來仍然纖細,但這絕非重點,重中之重的點是—— 他一開始竟看不出她是女子嗎! 換她頓住,瞠眸結舌。 彷佛察覺到她的驚愕,他靜了會兒,問:「你能聽見?” 她先是點頭,見他眼神定定然,動也未動,根本看不見她一般,遂探指在抓緊她小臂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輕輕畫出一個圈,表示自己並非耳聾。 被突如其來直接碰觸,他五官微凝,修長有力的五指仍抓著她未放。 「能聽見,卻無法言語?”他再問。 她緊緊注視他,想了想,在那手背上畫下第二個圈。欸,她確實不能說話啊。 她的「不能說話”是為了貫徹「守心”的功課,那他雙目突然失明,卻是因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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