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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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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不想他離開,她喜歡他,所以才會騙他,並且做出那番阻撓的事情來。這一番話,他本是不信的,畢竟從小到大,她的所作所為分明只體現出不待見他的意味來。然而這幾日的思索下來,他卻是迷惘了。 這個認知讓尹驌驦心中驟然一震,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白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這麼多年下來,他對她的感情,一向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的:他怨恨過她,卻始終無法將這份恨意持久;他雖然被她整了許多年,本該是不願意理睬她才對,可是,每當她受傷失落、或者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他卻始終無法狠下心腸來不管。雖然心中念叨著,可卻總還是要為她做點什麼,他才能夠安心的。 這究竟是怎樣一幅奇怪的心思呢? 正當尹驌驦為這個問題傷透腦筋之時,卻聽得「瓔珞」嘶鳴一聲,隨即停下步伐來。 等等!「瓔珞」?!刹那之間,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他斂起眉頭,費力地去捕捉—— 「我可沒有耍滑頭哦!誰讓你的名字就叫『驌驦』嘛。驌驦者,良馬也。我用來叫它,自然是一點也沒有叫錯啊!」那日,她將黑駿馬喚作「驌驦」。再後來,她又給他的馬匹起名「瓔珞」—— 「尹驌驦你看,」她笑眯了眼,黑亮的眸子轉向他,在晚霞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亮晶晶,「你看它們玩得多好!這樣,我們把瓔珞嫁給驌驦,可好?」 「啊?!」當時他聽了之後,立刻黑下臉來,「可是它們,都是公的啊!」 「啐!你這個木頭疙瘩,誰跟你說這個了?」她緋紅了雙靨,氣得站起了身,惱得直跺腳,「你這個呆子!連馬兒都比你聰明!」 …… 「驌驦……瓔珞……」反復吟著這兩個名字,尹驌驦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逐漸清明起來。 想到她那日眼裡的神采,和那微微紅了臉嗔他是「木頭疙瘩」的神情,還有那一句「我們把瓔珞嫁給驌驦,可好?」 原來如此…… 心頭一緊,抽痛之後,卻又有什麼溫暖的情感在緩緩流淌。直到這時候,尹驌驦才明白過來,她口中的「瓔珞」和「驌驦」其實另有涵義。 她早已將自己的心境暗示於他,只是愚鈍如他,卻自始至終,無法會意…… 正當尹驌驦陷入沉思之時,那「瓔珞」又再度嘶鳴一聲,像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一般。他聞聲,抬起眼來,只見不遠處正有所門樓,似乎是座營寨。 而門樓之上,正飄揚著一面鮮豔的帥旗。 又是十多天的奔波路程,當隋絡絡騎著「驌驦」回到小鎮之時,已是漫天的晚霞了。本已疲累不堪的她,本打算回家休息,然而在路過藥鋪之時,卻被陳大夫攔了下來。 本想說上兩句調侃的話,可看她一臉頹喪、滿面風塵的樣子,陳大夫就知道,事情不太順利。於是他便拉過了隋絡絡進屋,為她倒上了杯茶,想聽聽事情的原委。 低下了頭,她半閉著雙眸看那青綠色的葉片在水中漂移。感受到水氣帶來的溫暖,蒸騰在眼簾之上,溫溫熱熱的,有點酸。緩緩地,隋絡絡緊握住了拳頭,強迫自己用平靜的陳述口吻,說出這許多天來的歷程:「……正因如此……所以,我決定,放棄了。他的事情,再也和我無關。」 以這句話結尾的她,凝視著杯中青綠的葉片,幾近於囈語般的低沉聲調,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見她那樣的神色,陳大夫頓了片刻。隨即,他撚了撚下巴的白須,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氣憤道:「尹驌驦那個混小子!竟然如此不辨是非,活該他丟去小命!」 「什麼?!」她猛地抬起頭來,杏眼圓瞪,大聲道。 可那陳大夫像是沒看見她的反應一般,繼續嘮嘮叨叨著:「原本還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就這麼沒了。可是聽你這麼一說,覺得這個傢伙真是活該了……」 「陳伯,你說什麼?」隋絡絡一把抓過陳大夫的衣袖,急切地搖著,「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尹驌驦究竟怎麼了?」「唉——」陳大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一副惋惜狀態,「你不知,你們走後過了幾日,那追兵竟然趕到了這裡,抓了那受傷的信兵要他交出信來。那信兵受了嚴刑拷打,被折磨得不堪忍受,招出了尹驌驦。想必現在,那群人一定已經追上了他,怕是不會留他性命的……」 「……」 心頭一窒,像是被剜了一刀一般。隋絡絡有著片刻的呆滯,可是幾乎是立即地,她頭也不回地向門口沖去,翻身上馬。一聲輕斥,駕著「驌驦」向鎮外飛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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