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賴刁刁 > 紅顏公子 | 上頁 下頁


  「呃……也不是不好啦……」連笙無言以對,但手勁卻沒有松下來。努力想了想弟弟白皙的皮膚被曬成黑炭的樣子,卻始終無法想像出那樣的光景,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那樣不妥,「……但是……最好還是不要,現在這個樣子比較好看啊。」

  聽了連笙的話,連簫不再試圖拿掉蓮葉,任寬大的荷葉為他遮擋去夏日似火的陽光。看著孿生哥哥黑黑的臉,再看看水中映襯出的自己白白的臉蛋,連簫低下了頭,「可是,人家想和四哥一樣嘛……珠兒姐姐她們都說,孿生兄弟都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是為什麼我和四哥一點都不像呢……」小小的連簫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的,「四哥會不會因為這樣,就不喜歡簫兒了,不要簫兒了……」

  「怎麼會?!簫兒是四哥最親的弟弟,永遠都是!」連笙笑起來,笑得很大聲,引得連簫抬起頭看他,「再說了,長得不一樣又不是簫兒的錯。都是四哥不好啦,在娘的肚子裡搶了你的東西吃,所以你才沒有四哥我這麼壯啦。」

  「是這樣嗎?」連簫有點狐疑,不過他相信四哥的話,可是……「可是,珠兒姐姐她們說……」

  「別珠兒珠兒地叫了!」連笙打斷他的話,不悅地皺起眉,捏緊了拳頭,「那些丫鬟們要是再胡說八道,你告訴四哥,四哥代你教訓她們去!」

  「……」看著哥哥生氣的表情,連簫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這引來了連笙的注意。

  「怎麼了?」

  「沒……沒什麼……」四哥生氣的表情好可怕,像是隨時會掄起拳頭打人,要吃人似的。連簫口裡雖沒說什麼,可是行動上卻表明了一切。他再度往後退去,卻突然不小心絆住了水草,整個人向後栽倒——

  「小心!」連笙眼疾手快,踏出一步拉住了他。然而自己也被絆了一個踉蹌,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跌進了水裡。

  「該死!」拉著連簫直起身子,看見他眼裡的畏懼,連笙以為他是因為剛剛的摔跤而害怕了,不禁暗罵道:這該死的池塘,填了也罷。

  四哥的眼神……好可怕……四哥……會不會打他?都是他不小心摔倒,害四哥也跌跤了。

  眼圈發紅,眼淚在眼眶裡轉悠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不爭氣地掉落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滑。這可把連笙嚇壞了,拉過連簫看了又看,急道:「怎麼了?哪裡摔疼了?是不是撞到頭了?」將連簫抱在懷裡,連笙輕輕地揉著他小小的腦袋。

  「不……不是啦……簫兒沒有撞到……」四哥沒有怪他,沒有打他呢。連簫止住了淚水。四哥還抱著他幫他揉腦袋。剛剛是他想錯了吧。四哥……四哥一向都是很關心他的。

  連簫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剛剛,簫兒想錯了……以為四哥要打簫兒……」

  連笙一怔。放開連簫,看見他小小的臉上寫滿歉意,又見他白皙的臉蛋上淚痕未幹、鼻頭和眼眶的紅暈尚未散去,但卻又揚著唇角、羞澀地笑起來。這使連笙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笑著道:「又哭又笑,小貓上吊。」

  聽見哥哥糗他,小小的連簫格外不好意思,只有傻傻地笑著。

  「……怎麼會呢,」連笙望著連簫笑道,「四哥永遠也不會打簫兒的,永遠也不會。」

  看著連笙黝黑的臉上卻掛著……呃,怎麼說……是一種很燦爛,又很溫和,會讓他很安心的笑容……對啦,就是那種讓他安心的笑容!連簫覺得心裡甜甜的——四哥最疼他了,他最喜歡四哥了!

  能當四哥的弟弟,真好。

  青白著一張臭臉,連笙瞪著罪惡的源泉。

  「瞪我有什麼用?你以為我就不餓了嗎?」連簫白他一眼,無力掛起招牌的溫文笑容。

  因為二哥給的盤纏根本不夠坐船的,所以他們只有沿著長江逆流而上一路西進。這已是旅行的第五天。換句話說,無論他們多麼努力地省著開銷,盤纏也早已告罄。從早上開始,他們就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日暮時分,夕陽紅紅的,好像……燒餅。

  連簫無力地低頭,一手撫住空磨的胃袋。

  「咕——」

  連笙的肚皮也發出不知是第幾遍的叫聲。這令他更加惱怒——

  他究竟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會有這樣的弟弟!

  他很想這樣質問上蒼。然而,現實是——無論他怎樣地不滿,面前這位害人精,的的確確是和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兄弟,沒錯。

  雖然他連笙從來都不信佛,可是這個時候,能不能讓他學一學那些善男信女,作沉痛狀說一聲「冤孽」呢?

  「喂——你餓不餓?」

  不若平時裡笑裡藏刀的一聲甜美的「四哥」,連簫喊得很不客氣,惹得連笙再度瞪他。

  「廢話!你還不是?」

  「……」撇了撇嘴,原想鬥上兩句,但胃袋空磨的不適感使得連簫失去了這樣的心情。望向四周空曠的田野,哪裡看得到半點人家的影子?

  暮色已沉。天幕一片深邃的藍。對於他們來說,夜間行路或者是露宿都不可怕,畢竟這個無能的四哥雖然頭腦簡單,但四肢還算發達,「略微」懂一些他自稱為「武術」的打架技巧。

  連簫如此思忖著,轉而看向連笙。對方一臉怨氣地埋頭趕路。

  「咕——」又一聲,依然是連笙的肚子在作怪。

  連簫歎一口氣,終於道:「喂——今天就在這兒停吧。」

  連笙回頭望他,依然是滿臉怒氣,但仍舊照做了。

  升起火,在空曠而開闊的田地上。火的熱度雖然可以帶來些許溫暖,但始終無法抵禦因為饑餓而產生在體內的寒意。

  胃袋依然在空磨,逐漸由餓的感覺接近於疼痛。連簫認命地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兩個錦袋和一個油紙包。

  連笙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緩慢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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