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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這不算意外的結局讓徐志北重重一歎後,雙肩無力地垂下。一旁的淩雪則不自覺地倚近了丈夫,慰藉地握緊了他的手。

  時速表上不斷上升的指針,說明了徐中曦此刻的憤怒與激動。

  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一向最注重形象的大企業家徐志北竟然可以放下董事長的身段,陪一個女人上街逛超市!他是這樣迫不及待地想向世人宣告他的專情嗎?

  剛剛徐志北臉上那抹滿足開心的笑容,就像一把諷刺的利箭刺穿他的咽喉。既然他可以對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完全不吝惜地付出他的呵護與關懷,為什麼對他至親的妻兒,竟是如此地絕情?

  母親臨終時那個失望無助的眼神又浮現腦海,再次捶打著他的心。

  母親的癡與傻換來的是什麼?是闔眼時那深刻的覺悟與絕望;是死後仍得不到丈夫尊重的羞辱。

  徐志北口口聲聲的彌補,難道就是這種無止盡的羞辱?不斷升高的恨意讓他加快了腳底下的油門,緊握方向盤的手也因過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車子以極高的速度行駛著。駕駛座旁的範凝素,雖幾度被他千鈞一髮的超車過程,嚇得臉色發白,但她始終未出一言,因為她知道,此時出聲只會更加地刺激他。

  總算平安地到達他的住所。一進門,徐中曦立即走到酒櫃前,取出一瓶酒,用牙齒咬掉了軟木塞之後,仰頭猛灌了好幾口。

  飆速的發洩以及酒精的刺激雖慢慢地減輕了他心中的痛與恨,但習慣用酒精來麻醉神經的他,卻忍不住又連灌了好幾口,直到一聲輕柔的歎息阻止了他——

  「酒精只能用來麻痹自己,永遠無法麻痹現實。」

  這聲輕歎似乎才讓他意識到她的存在,只見他握著酒瓶的手顫了一下。

  察覺到自己似乎洩漏了太多真實的自己,他立即抹去了嘴邊的酒漬,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重新偽裝起自己後才回過頭。

  但回眼的刹那,與一雙無比安靜的晶亮雙眸相遇後,那溢滿了母性光輝的柔光令他的偽裝一下子就瓦解了。

  範凝素慢慢地靠近他,不動聲色地取走他手中的酒瓶後,仰起臉溫柔地道:

  「把心中的痛說出來好不好?也許,我沒有能力幫你解決,但是,我真的想替你分擔。」

  她眼中漾滿的關懷讓他動容地閃了一下眼,胸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將她緊擁在懷中。

  她用力環著他的腰,輕輕地在他耳際道:「不管怎樣,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你永遠不會再孤獨。」

  仿佛能洞悉他的心般,這一字一句都敲中徐中曦心中那道極需被撫慰的傷口;她的聲音仿佛有著一股安定的力量,逐漸撫平了他眼裡的憤世嫉俗,也填補了那道感情的缺口,一時之間,源源湧出的感動讓他更加攬緊了她。

  在她溫柔的撫慰下,他心底的猶豫慢慢融化,他眼角的狂狷慢慢退去,在外在的保護色一層一層被掀開之後,躲藏在畫作之後、那個孤獨渺小的影子,便完全顯露出來。

  在她溫柔的引導下,他就像是一個極需被疼愛的小孩,一聲又一聲地開始控訴父親所加諸在他與母親身上、那從未向他人道出的傷痛。

  他不斷地說著,激動處幾度令他哽咽;範凝素只是緊緊地依偎在他懷中,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情緒隨著他而起伏落淚。一直到他已停止了敘述,她仍沉浸在他故事的情節中無法自己。

  說的雖是不堪回首的過去,但當他跨出那道防衛的門檻,一切似乎都變得容易許多。在說出了蟄伏已久的包袱之後,徐中曦有種無比輕鬆的感覺,原本緊壓的胸口好似得到疏導般,慢慢地舒坦開來。

  突然,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動,原本躺在沙發中的他納悶地直起了身子。

  「怎麼了?」他用手勾起了她的臉,卻意外地發現那流在頰上與眼裡的汨汨淚水。他先是一驚,接著,閉上眼將她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膛。

  「傻瓜!哭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輕拍著她,反過來安慰著她;但那卻讓她的淚落得更急、更凶。

  「老天……為什麼那麼不公平……」她縮在他的懷中,淚流不止。他的遭遇讓她心痛,也勾起了她心底深處、那許多不為人知的委屈與創傷。

  一道道被關懷的感動隨著她的淚水,不斷地湧向他的心裡,令他無法言語。他不斷地輕拍著她,卻不知——

  她止不住的淚正悄悄地流進他情感的細縫,緩緩地填滿了缺口,更淹過了賭約、漫過了趙世珍那警告性的批判。

  第八章

  淩晨兩點半,範凝素突然被一道細微的呻吟聲驚醒。當呻吟又傳來時,她立刻自床上驚坐起身,奔到了母親身旁。

  「媽,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母親一下又一下的哀嚎令她的心一沉。

  「媽,又痛了是不是?我去拿針筒。」黑暗中,她慌亂地點亮了燈,拉開抽屜,拿出一管止痛的嗎啡針,快速地返回床旁。

  然,針頭還未插進母親骨瘦如柴的手臂,在一陣痛苦的嗆咳之後,母親口中竟吐出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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