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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一怔,看著她陡地笑了。「他對我有意見也沒什麼不對,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人。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繼承倪氏集團,是不智的選擇。」

  他一派輕鬆的表情讓她不由得蹙眉。是錯覺嗎?剛才她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一絲黯然,讓她的心不由得一緊。

  真是的,他心底明明就在意著二叔的看法,卻還要撐面子。她悄悄握緊拳頭,倏地扯過他的衣袖。

  「聽著!我無論如何都會在一個月內,把你訓練成一個能夠出席大場面的人,絕對不會讓二叔懷疑你的能力,也不會讓別人對你產生偏見。」她激動地揮舞著拳頭,信誓旦旦地看著他。

  她那張娃娃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明亮的大眼閃著篤定的光芒,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挑眉。

  她憑什麼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憑什麼認為她有能力改變他啊?

  他皺眉,奚落的話脫口而出。「你真的在乎別人看待我的目光嗎?你只不過是想讓其他人知道你有那個能耐,可以化朽木為神奇,而我就是那個可以讓你得到讚美的朽木。」

  她驚訝又受傷地看著他,沒想到愛開低級玩笑的他一旦生氣,就變得如此尖銳冷厲,渾身都是嚇人的深沉氣息。

  他以前真的只是一個小混混嗎?她不由得想起今天下午他救了自己的那一幕,心底的疑團越來越大。

  她深吸一口氣,掩飾心底的受挫。「我當然在乎,因為你是我的家人啊。」

  家人?他陡地笑了,不知為何一遇上和家人有關的事,他就是無法保持冷靜,他偏激地握拳叫道:「我根本就不需要家人!」

  她一怔,迎上他忿怒的眼神。「倪昊峻,你在說什麼?大家都很關心你,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呀——」

  又要說教了嗎?他真是受夠了!

  他什麼也不需要!不管是家人的關懷、安慰還是同情,他都不需要!

  早在他雙手染滿罪惡之血的那一刻起,他就習慣自己舔傷口了……

  她那一副濫好人、以為可以救贖他的模樣,實在讓他覺得反胃!

  他止住她的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忍受我的惡行到什麼程度。」

  說完,他就拋下有聽沒有懂的夏天寧,逕自走出偏廳。

  夏天寧怔怔地看著他離去,雙手悄悄收緊,然後低頭咬牙。

  他尖酸刻薄的話固然很討人厭,但是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落寞,卻緊揪著她的心。隱沒在他眼底的沉痛和哀傷,看得她的眼眶也染上了濕意……

  「幹嘛要說一些任性的話啊,這個寂寞的小鬼。」她輕輕說著。

  大廳內,夏天寧目不轉睛地盯著樓梯,等著主角的到來。這幾天下來,夏天寧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倪昊峻除了喜歡開玩笑之外,惹是生非的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第一天,他和一群小混混打架,她的腳踝因此而扭傷。

  第二天,他瞞著大家溜出去,結果就在她帶著腳傷要出去找他回來的時候,他竟然被一群流氓押回家,聲稱他在別人的地盤上鬧事,臉上還掛了彩。

  第三天,他乖乖地待在家裡,但是卻有一群自稱是債主的彪形大漢找上門來,她這才驚覺他竟然涉及非法賭球,賭輸了球賽,還欠下一屁股債,結果他只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

  短短七十二小時之內,她就被他弄得憔悴疲憊,費盡心思替他解決困難,平息家中傭人們的驚恐,還要花費心神幫他掩飾真相,免得遠在美國的奶奶和二嬸會擔心。看來,她明白當天他那句話裡頭的涵義了。

  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忍受我的惡行到什麼程度……這個小鬼,純粹就是要讓她知難而退吧。

  昨晚,她好心想勸解他,他不但不領情,還把她奚落了一頓。但她卻絲毫不死心,臨走前還特別吩咐他今天得早點起床,陪她到總公司去巡視。

  她雙手捧著臉蛋,無奈地歎息。「希望等一下他不會再耍性子了。」

  帶他去總公司走一趟的目的,就是要讓他認清自己現在的身分和責任,他已經喪失了任性妄為的資格了。

  將近中午十二點,他還是沒有出現。

  她終於忍不住街上樓去,站在他房門前用力拍打著。「倪昊峻,起床了!」

  敲了良久,就在她考慮著是否要撞門而入的當兒,房門陡地被人拉開,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吵死了!你想怎樣啊?」

  「我……」她才想訓斥他一頓,但是抬首望著他的時候,她怔住了。

  米色長袖上衣被汗水染濕了一大片,平時梳得整齊的頭髮淩亂,幾緇淩亂的髮絲墜下,掩去了他大半張臉孔,但是卻掩不去他眼底深處的那抹冰冷深沉。他睨了她一眼,抿緊薄唇便要將門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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