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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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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高高在上,雖然已是大權在握,但顏皓翻遍了四國的每一寸土地,也沒找到慕癿琦的蹤影。 在攻下澤國縛城的那一天夜裡,顏皓整整等了一夜,慕癿琦卻沒出現過。他幾乎絕望了,甚至放出了他已擊殺了展少遠的消息。但慕癿琦還是沒有出現,就像是從人世間蒸發了般。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見他了? 他絕不允許,至少,他一定要見她最後一面,讓他把該說的話說清楚。 所以,就算是不擇手段,他也要把她逼出來。 天很藍,風輕雲淡,然而,刑場的四周卻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刑場上跪著十數名犯人,皆披散著發,跪在那裡絕望地等死。而圍觀的百姓們每個人臉上也都寫滿了恐懼和驚慌。 這已是這幾天殺的第三批人了。 所以說,那些被砍頭的人都是些老百姓,他們這個剛剛統一了四國的君王似乎存心要給澤國一個下馬威,用血猩鎮壓這個最後攻下的城池。 澤國上下已是人心惶惶。 漸漸地,日已西斜,執刑的劊子手抬頭看了眼天色,然後轉身詢問:「君上,是否可以執刑?」 坐在主座上的人,暗藍色的眼眸掠過了一絲幽沉的寒意。 「斬。」 毫不留情地下達了命令,連眸色都未曾泛起一絲波瀾。 劊子手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手起,刀落。 半空中頓時劃過道道觸目驚心的血光,似乎就連天邊的夕陽也給染成了讓人刺目的腥紅之色…… 夜色深沉,到處卻皆是一片沉沉的死寂,似乎就連風都停止了吹動。 他和衣靜靜地坐靠在床頭,臉色雖是蒼白而倦怠,但那一雙暗藍色的眼眸卻閃爍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靜坐半晌,往窗外望了眼,複又失望地收回目光,他不由掩唇輕輕咳嗽著,眼底的倦意更深。 竟然……還沒出現?! 微動了動身子,原想調整一下幾乎坐僵的姿勢,體內卻突然冒出了一股滲人的寒意,他不由伸手緊扣住了心口,不消片刻,額際便滲出了涔涔冷汗。 就快要撐不下去了嗎? 微微鬆開了緊蹙的眉峰,他再一次轉頭看向了窗外,只是這一次眸光不再平靜,而是略為帶著一絲焦急。 驀地,門外出現了一襲紫影,從黑暗中緩緩踏步而進。 他看見那道身影的那一刹那,眸光頓時柔和了下來。 她終於來了。 只是數月未見,她竟如此瘦削憔悴,就連原本靈動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癿琦,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他淡淡地微笑,眼中有著真誠而欣慰的笑意。 見過這一面,他真的就了無牽掛了。 「顏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屠殺澤國的百姓?為什麼?」慕癿琦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她渾身微微顫抖著,下唇已咬得紫青,幾乎滲出血來。 顏皓依舊輕笑,「你一直不肯見我,那我——」似乎是觸痛了什麼,他微蹙了顰眉,喘了口氣才繼續道:「那我就只好用這個方法逼你出來見我。」 「只為了要我見你,你竟這樣濫殺無辜?!」慕癿琦不敢置信地搖頭,眼中滿是失望與傷心,「顏皓,我錯看了你——我原以為,你胸懷大志,可以一統四國,給天下百姓安生之所,但你現在又在做什麼?」 「癿琦,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恨極了我,很想殺了我,是嗎?」他的唇邊還是掛著那抹輕笑,「但——但在殺我之前,你可不可以聽我說幾句話?」 他微閉了閉眼,複又睜了開來,然後翻身下床,似乎就連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費盡了他不少力氣,冷汗瞬間便濕透了重衫,就連唇色也變得蒼白而無血色。 慕癿琦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複雜莫名的神色。 他為什麼會這樣虛弱? 他體內的毒不是已經解了嗎? 幾經掙扎,他終於踉蹌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輕撫上她蒼白瘦削的面頰。 他的手好冷,像冰,幾乎沒有溫度。 「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聽到那一句話,慕癿琦頓時怔在那裡半晌,直到他放開手,她才回過神,「顏皓,你殺了那麼多人,一句對不起又可以補償什麼?」 「我不是為了那件事。」顏皓輕搖了搖頭,「我欠你一聲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不該傷害你——」 「你——」慕癿琦啞然失聲,一臉無措。 「我已經知道了,當年你不是為了展少遠跳下風塵崖,是為了我,對嗎?」那雙暗藍色的眼眸掠過一絲淡淡的歉意和心痛,「是我錯怪了你,我總是不肯放開心懷去信任任何人,總是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卻忘記了,我的不信任也會傷害身邊的人——」 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似乎損耗了他不少元氣,他身子忽然一晃。 「顏皓——」慕癿琦連忙攙扶住他,感覺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似乎在痛苦地壓抑著什麼,「你——你怎麼了?」 顏皓喘息了半晌,才緩過一口氣,「癿琦,你肯原諒我嗎?」 「我——」慕癿琦怔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不肯嗎?」顏皓淒惻一笑,忽然眉峰緊蹙了起來,揪住心口,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身子再也站不穩,向下倒去。 「顏皓——」慕癿琦大驚失色,扶著他一起跌坐在地上,「顏皓,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顏皓輕搖了搖頭,那一雙藍眸已是黯淡無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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